╔☆→—————————←☆╗ ┊小说下载尽在 书本网 ┊ ┊ 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             ┊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    ┊ ┊    本人不做任何负责】┊ ┊             ┊ ┊ 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 【书名】绛裳妖妃之帝王绝宠 【作者】韵泠风 【书籍简介】 她与正妃一同嫁入太子府,她为妾氏,却在大婚当夜将本应留宿正妃阁里的太子邀入自己房中。 成亲三日,她带着陪嫁婢子将正室赶至偏院,对此,他只淡笑未有责怪。 皇帝驾崩,太子登基为帝。她由贵为皇后的正妃手里抢走凤印,他亦纵容不语。 后她任性离宫,他以疾为由,将大权转交摄政王之手,出宫寻她。 在这样枯槁无情的宫中,与她风雨同舟,望断寒岁的人,一直都在...... 作品标签: 宠文 专情 宫斗 一女多男 作品系列: 情有独钟 第一章 荷园撩情赠流玉,无心之举情丝种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烈日当空,凉风不起也就罢了,偏巧窗外蝉鸣一片,惹人心烦。 绛色纱裙裹身的上官泠慵懒倚靠在美人塌上,把玩着几案前云帝着人送来的陶官镯,目光变得飘忽。 她入宫也有两三载之久了,这些年来她一改温婉,处处与皇后争锋相对,甚至连凤印都由那齐氏手上夺了过来。没了凤印,皇后之为形同虚设。 何时起自己竟然变成了这般? 是为了家族荣耀不择手段?还是因为城南的清风阁里听见云帝的那番话? 一世风月,终究毁于心。蕉窗夜雨,笙歌已尽散。 “选妃?钟逊那老头连后宫之事也要插手么?”上官泠伸小指,勾起玉镯。 她的声音有重独特的味道,丝丝沙哑,宛若琴瑟之乐,却无之清音。那是一种至极魅惑,销魂的声音,站在她一旁的婢女水皎月想。 “娘娘风华正茂,岂会被那些刚入宫的黄毛丫头比了下去。” 上官泠起身,挽唇一笑,“陛下呢?” 水皎月迟疑了半晌道:“陛下...陛下去了皇后娘娘那儿。” 上官泠轻哼一声,皇后齐撷瑭性子软弱,若无太后子雅一族的后台,怎会夺得后位?她皱眉不悦,对着水皎月说了声“摆驾栖凰宫。” 凤驾行至汀廊,方听宫人传话,皇上已从栖凰宫移驾太元殿。 “娘娘,咱们这是要回宫吗?”水皎月言。 她在泠贤妃尚乃太子侧妃之时便已跟在其身边,如今泠贤妃独占帝宠,她在宫中也算得上是有头有脸之人了。 太元殿乃皇帝与大臣议事之地,后妃不得进入。上官泠轻叹“罢了,你们先行回宫吧!本宫想自己走走。”语毕,她从凤撵上下来,直径朝荷园走去。 七月荷莲最盛,便想着暂且抛开这些俗事,寄情花卉。 颜灏执一把梨花木扇于廊中轻步,瞟见远处荷园一抹绛色的身影煞是惹眼,他轻咳几声,示意小厮退下。 上官泠见来人微愕,提裙捻帕行万福礼,“见过灏皇叔!” 灏闲王颜灏,放浪不羁,素来混迹京城各大花楼。 上官泠想这灏闲王纨绔,不知又要弄出什么幺蛾子来。索性转身提步,欲离去。 颜灏黯然失笑,“皇侄媳如今当了娘娘倒是风光。”他见上官泠急着离去,快步上前,抓住其衣袖,“侄媳变得如此冷淡,你我之间岂不生疏了?” 她何时与他熟络过? 上官泠甩开颜灏的手,神色间掩不住的嫌弃,“皇叔请自重!”她四下里张望,身怕方才那一幕被旁人瞧了去,落下口舌。 颜灏摇摇手中折扇,笑得如沐春风,“皇侄媳在害怕什么?” 他突然很认真地凝视着上官泠,“你真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么?还是说你一开始便选错了呢?” 上官泠恍了恍神,过了好久才开口,“皇叔说笑了,身在这深宫之中,又何来选择一说。”她目光深邃望向荷花池。 荷池里粉荷正盛,两三蜻蜓于其间嘻戏 颜灏闻言上前几步,与上官泠并肩,“若是有选择的机会呢?恩?”他解下腰侧玉佩甩给上官泠。 随即,又恢复以往嘻笑的模样,嬉皮笑脸地说:“睹物思人。” 上官泠拿着灏闲爷的玉佩,掂量了几许,轻道,“对不起。”她侧身正视灏闲爷,微微勾唇,“这条路是我自己选择的,自然会一直走下去。” 灏闲王虽不在朝中任职,却也是正一品的王爷,指不定以后在宫中还需此人帮衬。 想到此处,上官泠将玉佩收下,对其欠身,“王爷若是没什么事的话,侄媳告退。” 颜灏见上官泠收下玉佩,心中极为欣喜,“天色不早了,皇侄媳去吧。” 但见那人莲步款款,一步三回头,媚眼横丝,颜灏也回以笑意。 ?第二章 七月大典敕新妃,六部诸女展才艺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太元殿内。 云帝颜汐着眀黄正色的长袍,黄袍上绣九爪的龙纹,其冠上嵌一等东珠数颗。他俊秀的眉毛之下是黑如墨玉般的瞳仁,和煦的光彩于其间闪烁。 整个人发出一种儒雅的气息,很难将之与威震天下的王者相联起来。 他摆手示意总管小六子传秀女。 小六子唱礼:“传,秀女简氏,进殿面圣。” 上官泠则穿了一向喜爱的绛紫色华衣,端坐侧首。华衣领口极低,露出清晰可见的锁骨与凝脂的玉沟。及地的裙摆与繁复的高髻更显雍容。 她抬眼瞟过与云帝并肩而坐的皇后,神色不屑。若不是吏部尚书钟逊今日会前来观礼,上首正席又岂会被那齐氏占了去。 正不甘愤愤间,秀女简氏简樱已随太监入了太元殿。 简樱一身浅粉襦裙,略低着头,踩着小步,不紧不慢地跟着通传的公公进入大殿。行至大殿中央,她双膝跪地,行跪拜礼:“小女简樱,叩见皇上,叩见皇后娘娘、泠贤妃。” 上官泠接过一旁水皎月剥好递过来的香橘,笑道:“秀女将绣品呈上吧!”继而转头看向上首的云帝。 简樱低头顺眉,静待皇上发话。虽对于泠贤妃竟敢抢在皇上之前发话而诧异,却也没有丝毫慌乱,一派大家闺秀的作风。 她身为户部尚书之嫡长女,家教自是极好的。但相较于古琴与丹青之精通,女红便有些落了下乘。又因家父之身份,自是不必担忧落选,便选择绣了一副稳妥的绣品。 简樱起身,将身后宫女手中的绣品接过,再双手呈上,依旧恭敬:“此乃臣女绣品。因我大颜之国花为牡丹,便绣此绣品,题为牡丹,意在期望我大颜之国运如此牡丹图一般昌盛。” 小六子将绣品呈上给云帝,他只抬眼一视,匆匆便点了点头。 云帝故作粲颊,实则根本无心于此。 “简爱卿的女儿果真不凡。”他话落,侧眸与泠贤妃对视:“爱妃觉得呢?” 上官泠见简氏所呈绣品所绣乃是牡丹样式,不禁暗自嘲讽。牡丹,万花之王也。不过初入宫廷,竟如此胆大包天。 她心中虽此想,笑靥却依旧:“甚好。” 如今最大的敌人是皇后,何必分神在一个初入宫的黄毛丫头身上? “简秀女,在家中读哪些书?” “回泠贤妃娘娘,臣女自幼喜爱读书,因而除《女则》《女戒》外,四书五经也已熟读,闲时也爱拿些时下流行的话本作为消遣之物。” 看绣品果然只是过场而已。只是没想到如今这泠贤妃竟得宠到了这般地步。正宫皇后娘娘还端坐在一边,皇上却独独与泠贤妃说话,也不怪罪其敷衍逾礼之行为,而皇后娘娘更是一言不发。看来皇后娘娘之处境比她想象的更加艰难。 简樱觉前路漫漫,神情愈发恭敬。 上官泠听完简氏此番镇定自若地答话后,微微偏头,步瑶轻拽,又抛一问:“简秀女出生官宦世家,那对琴棋书画自然是颇有所研的啰?” 她似在与简氏攀话,却又有意无意望向上首的云帝。 简樱因低着头,不知高台上有什么反应,便不做多想,只是据实地回话:“回泠贤妃娘娘,琴棋书画臣女平日里均略有涉及,琴书画虽谈不上精通,却也略知一二,而棋则有些差强人意了。” 在入宫准备殿试期间,教习嬷嬷曾告知她要准备才艺,想来便是为了此时了。 简樱遂一个伏身,轻启朱唇道:“臣女不才,愿为皇上,皇后娘娘,泠贤妃娘娘献上一曲《阳春白雪》。” 待得到首肯,简樱由身后宫女手中取过心爱的焦尾琴,席地而坐。 《阳春白雪》表现的是冬去春来,大地复苏,万物欣欣向荣的初春美景。 简樱所奏旋律清新流畅,节奏轻松明快。 云帝听得简氏抚琴,忆起与上官氏于江南小榭的邂逅,唇角便不自觉地挂起浅笑。 他看向简氏,眸中也多了几分流光:“曲美人妙。”即颔首,又望向上官氏:“便封为昭仪,爱妃的意思呢?” 为了方便大家更好地看文,小泠子把后妃的等级表放粗来╭(╯ε╰)╮ 御品:皇后 正一品:宸妃皇贵妃 从一品:夫人 正二品:淑妃、德妃、贤妃、良妃 从二品:六妃 正三品:昭仪、昭容、昭淑、昭嫒 从三品:修仪、修容、修淑、修嫒 正四品:充仪、充容、充淑、充嫒 从四品:美人 正五品:才人 从五品:良人 正六品:宝林 从六品:倩娥 正七品:荣华 从七品:长使 正八品:少使 从八品:顺常 正九品:选侍 从九品:家人子 第三章 简氏得封美人位,齐良人心妒不甘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水皎月着灰白长裙,静静站在泠贤妃旁剥着香橘。听完云帝之言后凑近泠贤妃,附耳小声说道:“娘娘,简氏是皇后的人...” 泠贤妃年幼时在奴隶市场救下水皎月,她骨骼怪异,适修武功。故泠贤妃之父将水皎月送往灵缈山学艺,现如今在武林也称得上是个一等一的高手。 水皎月姿色稍庸,却生得一双欲哭的泪眼让人无法忘却,其一双冰玉手千化万变,杀人于千里无痕,江湖送号“千手泪眼”。 水皎月忠心,早在一早便私下查清了秀女们的底细。 上官泠闻言,看向简氏的目光渐渐变得不明复杂:“简氏初入宫庭,着封如此高阶之位怕是有些不妥吧?” 可曾想过竟是皇后那边的人,看来此人不能再留了。 云帝起初神色间略有些失望,后觉上官泠此行或许乃吃醋之举便又笑了起来:“那便着封从四品美人吧!小六子宣旨意。” 他面含情,望着上官泠:“爱妃开心就好。” 总管小六子对此间暗斗已是见怪不怪,他立于殿前,宣唱:“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朕惟壸仪首重夫柔嘉、女宗著范。内治更资夫祗慎、典册成休。既协度于珩璜。户部尚书简眀之女简氏温惠宅衷,盈之懿德。着封为从四品美人,入住彤玄宫侧楼,钦此。” 待旨宣完,小六子唱礼传秀女齐氏。 齐君忆上着蓝色上装,其白丝绣线软针勾勒几多百合。下着素色千皱裙。头上的单钗吊一串圆润光滑的粉珍珠,粉黛扑面,一对粉珍珠镶金的耳坠掉在耳畔,一身贵气。她略带矜持,徐徐缓步进入殿中。 齐氏的父亲是当朝从一品骠骑将军,凭借傲人的身世,她全无落选之忧。 齐君忆至大殿中央,双膝跪地,行跪拜大礼:“臣女齐君忆,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叩见皇后娘娘、泠贤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上官泠细细翻看记载着秀女家室的册子,思量几许方开口问道:“可是骠骑将军之女?”语毕,接过皎月递来的香橘食下。绕有兴致地用右手支起下额,慵懒十分。 齐君忆入宫是为了家族的荣耀,在这深宫之中要想站稳脚跟,必需依附大树。 她知道,这会是个好机会。 齐君忆恭敬道:“回贤妃娘娘,臣女父亲是骠骑将军齐巍。”略一思索,又道“臣女不才,献丑作画一副,愿皇上,娘娘恕罪。” 她说完便拿起一旁的叶筋笔细细勾勒起来,一女子之画工能行云流水,毫不拖沓也实属不易。片刻,她放下画笔,请宫人奉上御前。 “皇上,娘娘,此画是玉兰逢春。臣女不才,请皇上娘娘赐教。” 绣品与画同时呈上,云帝亦是匆匆一眼瞟过,“便封为荣华,小六子宣旨。” 齐君忆脸色平静,不见喜悲。 “臣妾谢主隆恩。” 上官泠听云帝将如此低阶之位着封于骠骑将军之女,心下惊愕。她豁然想眀其缘由,唤之云帝:“陛下!” 她与云帝对视,似射影千言:“齐氏端庄贤淑,正巧璎珞宫侧楼处的杜鹃花趁其气质,陛下何不封其为从五品良人,入住侧楼呢?” 齐君忆诧异地看了一眼上官泠。莫非泠贤妃也有拉拢之意? 云帝微微叹气,摇了摇头:“那便依爱妃之言吧!” 小六子低头,云帝想铲除子雅一族和齐侯,让泠贤妃做皇后,却又不肯借助骠骑将军的势力。宫中风云暗涌几时能休?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朕惟六宫赞化、爰资妇职之修。四德宜庥、实衍天潢之庆。式稽彝典。用贲徽章。骠骑大将军之女齐氏,早备令仪,久娴内则。贤明之性、虽在小而必详。着令即奉从五品良人,入住璎珞宫侧楼,钦此。” 小六子宣完,回到御阶之侧唱礼,“宣秀女上官氏”。 云帝听得秀女复姓上官,不禁看向侧首的泠贤妃。 上官泠媚笑着回过。 第四章 宰相次女进宫闱,贤妃姊妹满门耀 文宰相上官羡有一长女上官泠,生得妖媚入骨,颇得圣宠,入宫封得正二品贤妃。世人却不知宰相还有一次女。 上官嫣身着浅蓝襦裙,画了个淡妆,脸上有些泛红,不知是画了妆的原因还是见了皇上的原因。她面带微笑地跟着通传的公公进入了大殿。 待行至大殿中央,双膝跪地,对着上位行跪拜礼:“文宰相上官羡之次女上官焉,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叩见皇后娘娘、泠贤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她见许久无人说话,便恭敬的说到:“臣女身体有些不适,还请皇上和各位娘娘见谅,臣女献上一件绣品。”身为文宰相之女,还有一个宠妃姐姐,何以担忧今后宫中之路? 简樱疑惑地打量着上官嫣。早年待字闺中,便听家里一位曾在宰相府里帮过工的下人说起,上官家有位二小姐,与泠贤妃一母同胞。却与泠贤妃的雍容华贵、天生尤物截然相反的是,这位上官小姐更显得天真灿烂、小家碧玉,性格据说也是有些跋扈,想必是上官夫妇的掌中宝了。可如今在这大殿上初次相见,或许是身体小恙的缘故,感觉并没有传闻中那么跳脱,反而有些中规中矩。 一个上官泠已经将皇上迷得晕头转向,连凤印都交予她保管。如今这上官家又送了一个女儿进宫,不知他们打得什么算盘。 云帝清如溪水的嗓子开口,对着下首小上官氏言:“抬起头来。”因泠贤妃的缘故,他对这小上官氏自是也多了几分好奇。 简樱看这架势,似乎是因身体微恙,竟连才艺都不必展示了!皇上竟然默许了?原来是她看走了眼,这上官嫣并不那么中规中矩,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狂妄。不过她敢在殿试上如此这般,看来这泠贤妃对皇上的控制还真是不一般。 上官嫣抬头,纤美的眉目和凌厉勾人凤眸尽现于众人之目,悬胆丰鼻下朱唇点点,启齿之间,贝齿洁白如玉。 齐君忆依旧低着头,规矩的站着可内心却思绪飞涌,她父亲齐巍乃当朝武臣之首,可皇上却只欲封她为荣华,而户部尚书之女却欲封为昭仪。若不是泠贤妃进言,恐怕她已成了天下的笑话。 论家世才艺,简樱比不得齐家,论容貌,齐君忆也可与泠贤妃一争高下。皇上如此打压,是否对武将产生了不满?回去得捎书与父亲仔细商量商量。 而这泠贤妃真是如外界传闻一样,宠冠后宫,连皇后都须礼让三分。如今上官家又送进来一个女儿,看来是真的想要后位了。不过如今天下未平,且皇后的母家地位尊贵,也不是轻易能扳倒的。 这上官家没人了吗?竟送来一个如此狂妄的女子,还是这上官嫣装疯卖傻? 她既入了后宫,还是步步为营的好,现在她与齐家一荣具荣一损俱损,争斗还是远离的好,最重要的是尽快侍寝,得到皇上垂青。 上官泠起身,从侧席走至上官嫣身旁,亲昵地牵起其手。她似极为欣喜,轻言:“陛下,臣妾想与妹妹一同住于汋元宫。” 云帝望着大殿中央,上官嫣与泠贤妃如此相似的凤眸几欲有些恍神。半晌后准其奏,唤小六子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朕惟王化始于宫庭、壸仪是式。妇德彰于珩佩、礼秩斯崇。锡以纶言。褒兹嫔则。宰相上官羡之次女上官氏,夙著芳型,婉然淑均,兹册封尔为从四品美人,赐号“瑶”,入住汋元宫侧楼,钦此。” 小六子宣毕,好奇地瞄向瑶美人上官嫣,倒真与泠贤妃有几分相似。 冉裹儿着白色纱裙,更添几分仙气。 她在殿外等了几许,待听得通传,碎步行至殿中央,对着上位行跪拜大礼:“吏部尚书钟逊之女冉氏裹儿扣见皇上、皇后、泠贤妃娘娘。” 冉裹儿见此阵势,不禁暗自捏了一把汗。但见那端坐侧首的泠贤妃正乃儿时之伴,神色变得复杂起来。 奉父亲之命入宫帮衬皇后,今后若与泠贤妃正面交锋,又该如何而为之? 上官泠见台下冉氏之面似有些面熟,眉头微颦:“在家中可曾读过些书?” 贤妃将帕子轻拭嘴角,掩面轻笑:“冉秀女长得倒是讨喜。” 第五章 宝林旧识泠贤妃,撕情改意反目仇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冉裹儿瞳眼微瞪,有些不敢相信泠贤妃竟然没认出自己。果真是根本没把自己放在心上吗?既然如此,也就不要怪她不义了。 她勉强扯出一抹笑来,答道:“娘娘谬赞了,臣女蒲柳之姿,和以及娘娘。臣女未曾读过书。” 上官泠抚鬓,言“想不到钟大人教出来的女儿竟是连字也识不得。”随及又展颜,“不过,女子无才便称之德,如此也好。” 冉裹儿将绣品交给小六子公公。 “臣女将此副《鸳鸯图》献给陛下与皇后娘娘,愿陛下与皇后娘娘琴瑟和谐。” 她对着上位一拜,“另,臣女献上一舞《水龙吟》。” 冉裹儿声罢,乐音奏起。白衫长袖轻舞,玉手将插于发中的木簪取出,如墨染成的青丝尽泻。气质若仙若灵,舞步似琼月普照天轮。笛声渐急,手中扇子合拢握起,似笔走游龙绘丹青,玉袖生风,典雅矫健。近尾声之时,舞势流水行云若龙飞若凤舞,折扇与乐声齐毕。 一舞已终,对着众人又是恭谦一拜,“臣女献丑了。” 简樱心中暗道甚妙。“轻罗小扇白兰花,纤腰玉带舞天纱。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这冉裹儿便是吏部尚书钟逊之养女了?气度果然不一般。钟逊大人向来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对大颜忠心耿耿,想来他养女的人品也定然是极好的。 上官泠观其舞,因自身对音律也颇有所研,由衷赞叹:“昔有诗人叙以佳句以赞《采莲舞》‘柳腰轻,莺舌啭。逍遥烟浪谁羁绊’,我看倒是及不上冉秀女这《水龙吟》一舞。” 云帝于上暗思,此女固然舞姿若仙,却终为钟逊之女,皇后一党。思忖后言:“便着封正六品宝林。” 小六子得令后立即宣旨:“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朕惟典司宫教、率九御以承休。协赞坤仪、应四星而作辅。祗膺彝典。载锡恩纶。吏部尚书之女冉氏,备令仪之淑慎、彰厥有常。禀懿德之静专、协于克一。兹册封尔为正六品宝林,入住彤玄宫次阁,钦次。” 待念完,唱礼宣秀女洛氏。 冉裹儿听得着封,立即跪下谢恩:“臣妾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底下头的那一刹那,神色难掩不甘。 想来也是,冉裹儿的爹吏部尚书与户部尚书同级为官,而吏部之女简樱却晋封从四品美人。是人都会有些不平。 一浅黄纱衣女子入殿,其衣点缀金莲银蕊,下着同色裙子,金丝绣鞋细碎轻挪而显得小心翼翼,双手垂落一动不动偏微得颤抖。 她垂眸步入,步步小心,如此大典,若被人取笑了去,影响家声,岂不是做女儿的失德? 她走于殿中,盈盈拜上,启齿柔软清澈:“民女洛氏参见皇上,皇后,贤妃娘娘,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贤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上官泠闻台下洛氏之言,挑眉:“民女?洛秀女淑昂得体,竟不是官宦人家的小姐?” 洛雪闻得高台之上有音,不敢怠慢,低头作答,平稳清澈:“回娘娘的话,民女乃扬州商家洛氏之女,只因鸾凤详和,天朝大选,各业须选送佳人,商家亦应昭入宫,以报皇家泽被恩德。 上官泠眯眼打量洛氏,似笑非笑。 “将绣品呈上吧!” 洛雪闻言一惊,入京数日,便听得贤妃娘娘如何惯宠,却不想嚣张至此,代圣传旨!皇后更是默默无言,颇有不与相争之意,眸光流转,传旨公公曾嘱准备女红,想来便是此处得用了。 她虽说好静又自幼便学着,却算不得骄人艳冠,只为家境富庶,性子贪懒,加之父母宠溺,镇日闺阁闲乐,不肯在学术技艺用功,这次临阵磨枪,费了好番功夫。 也曾想过白纱一面,落个坦率自然,佳品天成,又恐弄巧成拙。也曾想过鸳鸯戏水,表表女儿情思,又恐众目睽睽,公私有别,思来捻去,终绣“傲龙穿云”一副献于皇上。 洛雪将绣品交给身后宫女呈上。 “金丝捻作线,紫云可为凭,鳞光一任闪,万界泽恩隆。”洛雪的声音响彻大殿。 上官泠懒懒勾唇,呈绣品不过是个过场罢了,见洛氏如此上心不觉有些好笑。她望向云帝,“陛下可喜欢?” 上官嫣不屑地瞟了一眼,低下头去。女红再好又有何用?不过一个贱商之女。 云帝颔首,梨涡浅陷,“洛氏之绣工实乃绝佳。” 洛雪抽出腰间玉管,爱惜如子,摩擦恍惚道:“民女不才,听闻须备才艺,便笛曲一支,谨奉高台。” 她樱唇轻动,呜咽幽静之音倾泻而下,就那么跪着,静静的吹着,时而如溪水破春,蜿蜒流淌,时而如浅水激石泠泠而起,时而如活水穿林逍遥冷漠,时而如死水卧土裂肺伤心后无生无息,生死悲欢不过如此,眼神游离不定中不觉抹出一朵轻笑,竟不自觉开了口:“此曲无名,便作“溪”。” 云帝望洛氏,抿唇:“此曲虽好,却意境悲伤。”话语微顿,“便赐封长使吧!” 洛雪唇边扯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嘲弄,生死悲欢,原是临兴而起的人生态度,天子以悲伤盖之,想这所谓精擅音律不过如此,或者……心中抑郁,以情覆音? 洛氏乃商家之女,赐封从七品长使,不高,亦不底。 第六章 有意拉拢富商女,大典毕会风波起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上官泠想这洛氏乃大户商家之女,在前朝无人,若能接机拉拢,以后必有大用。 她笑得温婉,“陛下,洛氏质胜幽兰,貌若秦艽之态,不如加赐封号“艽”,陛下以为如何?” 云帝答及:“爱妃所言甚是。” 齐君忆视洛雪,对其一笑。 小六子下御阶,宣旨:“奉天承运,皇帝昭 曰:朕既协度于珩璜,用增辉于褕翟。商家之女洛氏,虽为商裔。然其贤淑,守约思冲。破格册封为从七品长使,尔其弥崇谦抑、荷福履之永绥,式佩纶言、合邦家而衍庆。安若秦艽之态,加赐封号“艽”。入住汋元宫小轩,钦此。” 遂唱礼,“宣秀女段氏!” 洛雪偷偷望眼贤妃,启齿复拜:“谢主隆恩。” 上官泠瞧见洛氏朝自己这边看来,回以笑意。 殿前唱礼的小六额上冷汗滑落,沾湿衣领,其兀地跪下,声音惶恐:“皇上赎罪,小六子该死,应是宣秀女御氏。” 小六子自幼便跟在云帝身边,云帝自然不会因为此等小事而重罚他。 云帝唤他起身,道:“无妨。” 一女子着青叶流仙裙,步至大殿中央,得体行跪拜之礼:“刑部尚书之女御翎子见过皇上,皇后娘娘,泠贤妃娘娘,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泠贤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她抬眼憋见上首的天子云帝,心中悲愤不以。便是他们颜氏灭了她们轩辕一族。这,便是她最大的动力! 她将绣品呈给小六子,低下头来不再观望上首。怕眼中异样被旁人察觉。 简美人简樱却是一直在观望。御翎子...这位怕不是个简单的主儿。刑部尚书家这次入宫的本该是位嫡女,可实际上御国清送进来的却是这位庶女。想必她的手段不简单,只怕来者不善!须得多加防备。 上官泠闻其为刑部尚书之女,笑意不改,心中却波澜万千。 此次参与选妃之秀女,多为六部之女,六部于朝堂争斗得便不可开交,如今又都将女儿送往后庭,看来这后宫之中怕又是不得安宁了。她望下首御氏:“可识得些字?” “回娘娘,小女不才,尚且识得一些!”,她又是一拜,“臣女还尚且会些舞艺,在此献丑了。” 御翎子说罢,由袖子里取出一青色的绫缎,伴随着铮铮如鼓哨的琴声由上抛去。她玉手一抬,运内力隔空将宫人手中拿着的长剑出鞘,其手腕旋转飞快,长虹之光电般快速闪动,那抹青色英拔的身影成了殿中焦点。 画成一弧的剑光若飞鸿般惊艳,她的腰肢极其柔软,水袖蛮洒,勾上房梁,绕御梁飞身。曲近末尾,御翎子将缎子扯下,甩出长剑,正中宫人手中剑鞘。 一舞终了,殿内一片寂静。 大颜明令禁止会武功的女子入宫为妃,而这刑部尚书之女居然在殿选上舞剑。 “如何?”上官泠小声对着水皎月问道。 “回主子,应该是缎孑门的武功套路。”水皎月肯定答道。 上官泠挑眉,她对江湖上的门派不知晓,故不明皎月所说缎孑门乃武林大派,权当是女儿家消遣健身之用了。 “你说,你和她若是比试起来,谁会胜?”上官泠悠闲地将香橘食下,笑意满满地看着水皎月。 水皎月想了会儿,答:“拿捏不准。” 缎孑门之士所使武器乃 绫布,与灵缈派之玉手均为远攻。水皎月同御翎子年纪又相当,若真对起势来还说不准谁胜谁负。 上官泠有些惊讶,她一直以为水皎月功夫不错。 她罢手,示意皎月毋需再捣鼓几案上的瓜果。她理了理裙摆,起身,对着云帝欠身道:“陛下,臣妾身子有些不适,先行告退。” 话至,未等云帝准恩,便提裾出了大殿,皎月跟至身旁。 舞音表演固然出彩,但看多了未免乏味。 简樱立侍一旁,见大殿中央妩媚动人中又英气逼人的身姿,略蹙秀眉,瞬间又恢复了平时风轻云淡的模样,内心却是毫不平静。 这御翎子剑走偏锋,将舞剑作为才艺。且不论这与众不同的才艺会给高台上的各位留下怎样的印象,更为难得的是她的剑舞并非流于表面的作秀,而是妩媚之下隐藏剑气,看来是位练家子。只是作为刑部尚书之庶女,又是如何会武且水平不俗的? 云帝见泠贤妃退出大殿后,越发无心于此,但碍于大典之上众臣观礼,不得不先册封完御氏。 小六子知云帝心意,快步下去宣旨:“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朕惟典司宫教、率九御以承休。协赞坤仪、应四星而作辅。祗膺彝典。载锡恩纶。刑部尚书之女御氏,贤德淑慎、断于彰厥。禀懿德之静专、协于克一。兹册封尔为正六品宝林,入住汋元宫次阁,钦次。” 云帝从御阶上快步走下:“今日便到这里吧!” 小六子见大典结束,将早已准备好的赏旨宣了出来:“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刻及眀修,普泽新妃。今,赏诸嫔,七等布料颐玟绢三匹、六等布料碎绢、螣蛇罗各一匹、五等香料冰片二两、七等花卉团耶冷梅一两。另,简、瑶二位美人各加赐四等花卉冬珊瑚一珠。钦此。” 第七章 栖凰拜见后宫主,表露心意讪笑言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冉裹儿披着样式简单的白色纱裙坐于廊椅之上,细细品位着御盏,一举一动皆引得纱衣有些波光流动之感。 依照父亲大人的意思,进宫后应事事帮衬着皇后娘娘。说起这位皇后,心中不觉好笑,而今这泠贤妃如此之猖狂,若换做是自己,早就出手教训了,何以如此忍气吞声? 唤婢女搀扶着她,起身后朝栖凰宫方向走去 去。 可既然父亲有令,还是去拜见拜见为妙。 冉裹儿行至皇后寝宫,才发觉已有人先至一步,正乃美人简氏与良人齐氏。 她对着简氏与齐氏行万福礼:“简美人、齐良人万福金安。” 齐良人齐君忆着一袭软绸碧色长裙,配清透白纱,发髻高挽,三千如墨般的青丝绾成凌云髻,斜插一根羊脂白玉钗,又饰以玲珑点翠草头虫镶珠银簪。袖角衣摆处用银线绣边,耳上的晶石耳坠散发着淡淡的华光,越发衬得皮肤细腻白皙,薄施粉黛。 后宫如今贤妃独大,她想着面见皇后不能失了礼数,毕竟皇后仍是正宫娘娘,母仪天下。于情于理都应先来拜见皇后娘娘。 故着了母家带来的绿流裙。 而简美人衣饰却朴素得多,浅蓝织锦缎宫装,配上一支木钗。 简樱记着早年皇后娘娘对简家的提携,得知这大上官氏前些日子竟得了本应由皇后掌管的凤印,这次入宫选秀便是为了辅助皇后娘娘。 她带着婢女,早早地便来到栖凰宫。不想却有人先来一步,原来是齐氏。她乃是骠骑大将军之女,本不需投靠如今明显势微的皇后娘娘,可她却来这么早,不知打的什么算盘。 但见冉宝林亦至,晓她乃钟大人之养女。钟大人钟逊心向子雅一族,心向皇后。想他之女冉裹儿也会站在皇后一党。 简樱甜甜一笑,把冉氏扶起。 等通传的宫人传话,皇后娘娘宣传,简樱不再细想,带着婢女迈入殿中。她盈盈跪拜,恭敬道:“嫔妾乃新入宫美人简樱,特来拜见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齐君忆与冉裹儿也依次入了殿,跪拜行礼。 三人闻上首之人一句“平身”,方兢兢然起了身。 齐君忆大胆地透过琉璃珠帘看皇后的面容,只觉那女子面容虽不惊艳,却还算姣好,只是与泠贤妃相较就差了太多。 她回忆起几日前太元大殿之上风情万种的泠贤妃,心中悲凉。 帝君之爱,怎能长久?待色衰爱驰,初心焉得不变? 正悲叹间,闻高位皇后问话,“初次入宫,妹妹们可还适应?可是想念家人了?” 齐君忆恍思间,正暗道不好,却又闻一女声。 简樱一听皇后娘娘之话,刚想如平常一般回答,念头一转,思索着眼前皇后娘娘恐怕还不知晓她进宫的心意,正好可以趁此机会暗示于她。 呼吸间,思绪便已整理清楚,面上显出愉悦,笑着答道:“回皇后娘娘话,家父在嫔妾入宫前便已千叮咛万嘱咐:入了宫,这宫便是嫔妾今后的家,而后宫的嫔妃们便是奴婢的姐妹。皇后娘娘您作为后宫之主,您的贤良淑德早已彰显后宫,则更是嫔妾最亲近信任的家人。还望皇后娘娘不要嫌弃嫔妾高攀了。” 齐君忆刚想开口,又听皇后赐座,只得作罢。 宝林冉裹儿提起白纱的群裾,于皇后左手边末尾处落坐。 “《周易.系辞上》有云‘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者道成男,坤道成女。’臣妾出嫁从夫,自是事事以夫君、以皇上为先,又怎敢将思家之念挂于心。皇后娘娘乃夫家主母,臣妾亦是同简美人一般,仰仗皇后之恩泽。”冉氏答道,声若明月般清丽。 半晌,高位传下话来。 “你们可以如此想,甚好,以后姐妹间可是要相互扶助的。” 第八章 太后驾临主宫室,且试人心助皇后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冉宝林的声音没有什么特色,倒是与皇后尖细的声音很像,冉宝林一开口便把齐、简二人吓了一跳。 慈安宫殿内旃檀袅袅,华而不奢,静心怡神。 皇太后子雅墨璇正携笔小练。 泠贤妃近来风头正劲,德蒙皇恩盛宠。虽说泠贤妃位低于皇后,可这皇上指不定何日便将这凤位交予贤妃手上。皇后未免在这深宫中浸淫时短,不一定把握得了威严震慑的力度,此番新人进宫,也得多多提醒,这宫中的主,只有三个。 思来,哀家得亲自去一趟方才妥当。能否看出哀家与皇后之间的联系,还得看这些新人的心是否通透。 自然,愚钝的女子留在这宫中,便形如尸首,不足为惧,也不必拉拢。 齐君忆酝酿了会儿,启唇,欲言。 忽地太监通传,“皇太后娘娘驾到——” 只见一老妪踏入栖凰殿内,深绿莲花暗纹裙,斜簪凤含翠珠钗,庄严无华,倒是符合这个年纪。 简樱泯了一口香茶,今儿个还真是好日子,连皇太后都来了。 她心中念头百转,面上不动声色,依旧笑颜盈盈,随皇后娘娘起身,在身后双膝跪地,行跪拜礼:“臣妾新入宫美人简樱拜见太后娘娘,愿娘娘玉体安康,千岁千岁千千岁。” 宝林冉裹儿也同齐君忆起身,对着皇太后行跪拜大礼。 裹儿之父亲入宫之前有言,若遇事,皆需请教皇太后。如此想来,脸上神色越发恭谦。 皇太后颔首,众女起身。 这些新晋的女子倒也没那些宫中闲言里那般不堪,只是,到底年轻气盛,人前得体,不知人后是否知耻。 既然来了这深宫,便总会有人被纸醉金迷所迷,一心想着攀上宫中权贵,再得皇上宠爱。 思到此处,不免眼前浮现出一些污秽之物。 “哀家已年近黄昏,不太能记住事,你们这一个个的,哀家自是不能全然记住的。” 简美人暗中捏帕子,定要让皇太后知晓她的心意。 “皇太后青春永驻,何来近黄昏一说?” 皇后看了一眼说话的简美人,几步走到皇太后身边。 “简妹妹说得对,母后一直是儿媳心中的承帝皇后。”皇后挽着皇太后的手入座高位,她又瞟了几位在座的嫔妃,眼神定在冉宝林身上,附耳呢喃“母后,冉宝林是钟大人的养女。” 皇太后一惊,她与钟逊相识好些年了,却不知钟逊还有一个养女。 待众人重新入座,皇太后品了品茶,寒暄了几句,遂问起其他几位嫔妃为何没来皇后宫中请安,殿中一时没了声音。 皇太后皱眉,将茶盏打翻。 齐、简、冉三人跪地,“皇太后恕罪!” “母后歇歇气,莫要气坏了身子。”皇后起身为皇太后理了理鬓。 皇太后握住皇后的手,“瑭儿,你可知这宫中险恶!那些个刚入宫的小蹄子们才几天便不把皇后放在眼里,这要是日后得了圣宠,还不掀了天!” “传哀家懿旨,瑶美人小上官氏、宝林御氏及艽长使洛氏漠视皇权,于皇后不恭,着令罚俸三个月,思过七日。” 冉裹儿心中轻哼,今日未来皇后宫中请安的还有泠贤妃,皇太后却未提及,仅仅是下令罚了几个刚入宫的妃子。皇太后再怎么说还是有几分忌惮泠贤妃的。 一想起瑶美人乃上官泠之胞妹,冉裹儿便觉得很不服气。凭什么她能得封从四品美人之位? 冉裹儿道:“皇太后有所不知,这瑶美人在殿选之时说是身子不适,连才艺都未曾拿出。” 皇太后拍案,“这等身子污泥之人怎能入得宫廷侍奉皇上!” “确有此事。”简樱本不想添油加醋,奈何看着太后朝自己这边望来,只好答道。 皇太后由高位走下,“上官一族的女儿都是这般么!”,她微微转头,看着身旁宫女,“你带着叶公公去一趟汋元宫,我就不信动不了这瑶美人了!” 几人心思各异地离开了栖凰宫。 第九章 诸女贤妃处请安,话藏玄机语暗锋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冉裹儿依旧是一袭白纱裹身,仙气韵溢。其坐橝木椅上,忆及与上官泠幼时种种过往,不禁失笑。可惜旧人不赴,现如今她与她竟是站在了对立之面。 浅酌几口御盏,唤侍婢梳洗。 终归还是要见上一面的,逃,又怎么逃得过? 上官泠执羽,逗着鹦哥寻趣儿,言身旁之人:“皎月,你可曾记得选妃大典之上《水龙吟》一舞的冉氏?我看着倒是有几分眼熟...” 水皎月闻声,寻思了一会儿,答道:“主子忘了么?皎月刚进宰相府那会儿,主子与冉氏要好,后钟大人升迁尚书,将府第移建城西之后,主子与冉小姐便再未见过面了。” 上官泠刚想开口,听宫人通传冉氏至。 她微微斜首,望皎月戏谑一笑,“说曹操曹操到。” 由宫娥伺候着她将手洗净,上官泠斜靠在软塌上,“皎月,传。” 冉裹儿在殿外等了许久,见一佳人眉目如画,端庄优雅,落落大方。不是美人简氏是何人? 简樱先前既已经与皇后娘娘通过气,且结识了冉妹妹,相较于刚册封时的无依无靠,如今这心里自是踏实了许多。可今儿个给泠贤妃请安,是入宫后的第一关,亦不可轻视,因而早早便从自己居住的彤玄宫出发。 冉裹儿站殿外,见美人简氏亦至,心中欣喜。方才还在担心孤身一人前去给贤妃请安会有异样,而今见简姐姐也至此,心中泰然了许些。对其行万福礼:“简姐姐,万福。” 简樱笑着回了礼。 待泠贤妃贴身侍婢水皎月出大殿,二人方跟随入了主殿。 水皎月引着简氏与冉氏入殿,偷瞄二人。 冉氏出落得越发漂亮了,若不是仔细端详,真的很难将其与十多年前的小丫头片子联系起来。 简美人之父受齐侯之恩惠,乃皇后一派,一会儿还得多多提防。 瑶美人上官焉身着五彩落地裙,抹了浅粉的胭脂,一双大眼睛在一张稍显瘦弱的脸上显的格外有神。 她这是去给自家姐姐请安,自然不用准备太多,给姐姐带一封家书姐姐就会很开心了。想着想着就不禁笑了起来。 把父亲给姐姐的家书紧紧揣在怀中,也不待人通传,便冒冒失失闯了殿。 简、冉二人入殿,抬眼便可望见婢女立侍左右,身着华服的泠贤妃正歇息在殿中的美人榻上。好一个美人儿!三千青丝挽成飞云斜髻,妃绛色长裙滚边镶金丝,纹样为新进的西域花样,又辅以浅色长纱。真真是国色天香! 因先前未经通报,便与冉妹妹一同跟随着婢女入殿,因而待行至殿中,先一步行了跪拜礼,口中讨饶。 “臣妾新入宫美人简樱,拜见泠贤妃娘娘。因心中对娘娘仰慕许久,方才情不自禁,未能及时通传娘娘便心急入殿,还望娘娘不要怪罪臣妾的一片赤子之心。” 上官泠见一蓝一白两道身影走至殿中央,浅蓝色宫装的女子兀地跪下,喃言自说。 待视线落到白色纱裙之女子身上之时,微微一愣,真的是裹儿吗? 水皎月拉着上官泠的衣服,她方才回过神来。 上官泠温婉而不失威仪一笑,“美人言重了。” 她虽此言,却未唤其起身,继而转头看向闯入殿内的小上官氏,“赐坐。” 瑶美人的五彩裙上居然用了明黄正色,简氏看得心中一震。 有小厮太监传话,说是又有几位嫔妃至,上官泠一一应是。 艽长使洛雪淡绿衫裙聘聘袅袅,走起路方露明珠绣鞋,钗凤半绾柔丝,手摇面扇一把。 她思:选秀时贤妃娘娘开了口,又住了汋元的小轩,说什么自不自由,心不心思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感恩便是。 洛雪盈盈憨笑来到主殿,家庭环境,自身性格,养成个爱闲的人,不好世故人情。却是瞧见一旁鹦鹉觉得有趣,跪拜了下去眼睛不住望那边看去。 良人齐君忆着了一身不出挑用皇上赐下绢罗制成的良人服饰,配以米珠小步摇,扶着婢女款款走向殿中。 她视了一眼艽长使,跪拜叩首。 上官泠闻宫人唱声,知齐氏至。温婉轻笑而不失威仪说道:“良人、长使起身答话。赐座。” 洛雪选个凉快的地儿坐了,便憨憨只顾茶果,不再开口,捻扇瞧这这场热闹,默默闲思。 齐君忆称谢落座,望上首泠贤妃,心叹其不愧是后宫的无名之主,通身的气派,甚至比皇后娘娘之还胜几分,倒说还真真担得起凤印。还有简美人,冉宝林,个个也不是省油的灯,这后宫之路难啊。 她入宫前打听过有关泠贤妃诸事,这贤妃娘娘个性张扬好妒,在泠贤妃这儿可不敢大意,还是规规矩矩的好。 第十章 齐氏恐贤妃变卦,倒戈中立观虎斗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简樱习惯性地捏帕,泠贤妃虽言语上未加责怪,却未唤自己起身,便去招呼齐姐姐与瑶美人等,想必是要对自己罚上一罚,借此示威。只是如今才入宫不过两三日,不知自己哪里曾招惹过她。难道……是因为皇后? 她低着头,蹙额细思,愈发觉着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心下叹道糟糕,却也无法,只得认真地跪着,盼着这泠贤妃也只是想给自己这群刚入宫的妃嫔们一个下马威。 上官泠手握茶盏,摒去茶沫,搁置一侧。见简氏仍跪于殿下,却不叫起。只笑谓小上官氏:“妹妹倒是还记得姐姐。” 不待上官嫣答话,她又转而望向齐氏:“在这内廷可还习惯?底下的宫人都还乖巧?” 冉裹儿在殿中央陪着简美人,她们一人站着一人跪着。 冉氏暗曰泠贤妃虚伪至极,齐良人之父若不是从一品骠骑将军她岂会巴结? “谢娘娘关心,臣妾在这宫里住的很舒心,娘娘能想着臣妾,是臣妾之幸。”齐良人浅笑。 瑶美人上官焉看着一旁跪着的简美人,心里不知姐姐这葫芦里买的什么药,随即一想前些日皇太后派人来施罚,指不准就是她们二人煽动的,或许姐姐此举是在帮自己出气。 简樱见着泠贤妃与其他各位同入宫的嫔妃们你来我往地寒暄着,唯独自己与冉妹妹一个跪着一个站着,都是变相受罚,看来真是因为自己是皇后娘娘一派而被记恨了。 她就这样不知不觉中竟跪了小半柱香的时间。因是家中受宠的嫡女,从未被如此罚过,此时只觉得膝盖如有密密麻麻的针戳一般,酸痛不已,而后双腿竟麻的有些失去了知觉。然而,因知道此时决不能跌坐在地,不然怕是要受更难受的处罚,便咬着唇,双手攥拳,坚持着。对自己愈发苍白的面色毫无察觉,额头上也渐渐逼出了冷汗。 上官泠笑靥宽和端仪,“本宫闻言,此次选妃有个与皇后同为姓的齐氏丫头。今日初见齐良人,越发觉得有着几分皇后之贤雅。” 齐君忆拿着杯子的手一抖,泠贤妃拿她与皇后相比又是何意?这泠贤妃让简氏跪了许久,给皇后派一好大下马威,不愧是后宫第一得宠人,简氏乃是户部尚书嫡长女,泠贤妃也不怕得罪了前朝人,不过这也不是她操心的。 却是转念一想,泠贤妃话中有话,借机拉拢齐家。遗然自己并非想入贤妃一派,泠贤妃是个泼辣的主,指不定日后过河拆桥。 “皇后娘娘是母仪天下,臣妾起敢和皇后相提并论,娘娘言重了,嫔妾不过蒲柳之姿罢了 。” 上官泠眼中一闪而过失望之色,她继而望向瑶美人。 “嫣妹妹来看长姐,怎的竟是空手而来?” 上官嫣突然想起怀里父亲着人送来的家书,便说:“姐姐这是父亲给你的家书,你快拆开看看吧。” 她起身,把家书递给贤妃。 上官泠接过,却不急着拆开来看,笑意盈盈地环视了诸位嫔妃,“本宫先入宫庭,自是应当提点初入内廷的嫔御。若有不明,大可告知本宫。” 泠贤妃视一直在吃瓜子的洛氏,颔首,“艽长使亦是如此。虽是性子娇憨,然遭了宫人以下犯上,可就不好了。” 洛雪不敢怠慢,连忙起身称是。 她原以为不会惹人注目,终是失了态度,心中怦然一惊,也亏了初入宫便点醒,不然以后闯了祸都不清明,起身复礼:“多谢娘娘训诫,是嫔妾失礼了。” 上官泠勾唇,她似初见简氏尚跪在一侧,洋装生气,斥皎月:“你这丫头,也不提醒本宫唤简美人起身。竟是累得美人一直跪着,还不扶美人起身?!” 其素手拍击青玉案,腕间玉镯应声而碎。 贤妃上官泠面色肃然,沉声:“皎月,你一会儿且去领罚。” 她又看向简氏、冉氏,转念即笑:“还望简妹妹与冉妹妹不要怪本宫这不懂事的皎月丫头才好。” 水皎月知主子并非真的在怪自己,而是做给众妃看,她启步上前扶冉氏,故意在将其扶到一半之时撒手,料想这简氏乃娇滴滴的大小姐,跪上半柱香的时间定会腿软摔倒。是时便能给简氏及皇后党一个下马威。 然这简樱也不是个好欺负的主,她怎敢真的倚靠她,身为泠贤妃的贴身婢女,不落井下石便是好的了。 简美人素白着一张脸,先是用手支撑着慢慢起身。这双腿麻木的竟有些不像是她自己的,一时间差点支撑不住又要跪倒在地。她一抬头见着水皎月略有些失望的神色,便知道若是真的由她搀扶,恐怕此刻自己已经再次跪倒,成为众嫔妃的笑柄了。 听闻泠贤妃的话,简美人不禁在心中冷笑。自知泠贤妃是不承认罚了自己了,处罚婢女不过是找个替罪羊。更何况水皎月又是泠贤妃的贴身丫鬟,受宠得很,又有谁敢真的罚她呢。若是此时自己真的信了泠贤妃的话,要她罚了水皎月,恐怕自己又会被她在心里狠狠的记上一笔。 简樱虽心有不甘,但深知此时不是硬碰的时候,便忍下心中苦涩,面上依旧一派大家之风,强笑道:“娘娘您言重了。这后宫上下谁不知皎月姑娘的聪明伶俐,忠心耿耿。对这样的贴身丫鬟,臣妾羡慕还羡慕不来,又怎敢让您罚了她呢。” 第十一章 汋元请安获累赘,美人罚跪结仇怨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上官泠握盏轻酌,只觉唇齿留香。香风又至,正待再言,却闻宫人通传父亲上官羡派人送来一尊送子玉观音。 她示意宫娥呈着送子观音入库。 复又望下首简氏与冉氏,皱眉,似懊恼自己方才竟忘赐二人落座:“简美人与冉宝林快快落座,你二人如此拘谨,本宫倒好似那貌丑泼辣的钟氏无艳了。” 宝林冉裹儿心下越发惶恐,这贤妃好生虚伪,明明是其主动施罚她与简姐姐,竟全然推了婢女身上。 方才见那贤妃的婢女皎月故意扶到一半撒手,不禁觉人不可貌相,这皎月得玲珑娇俏,竟亦是如此狠辣,这般为虎做猖! 忽又闻其赐座,冉氏方提步危坐于左侧末处。 简樱因着分位是在场嫔妃中的第三位,便被领到泠贤妃的左下首第一位落座。想来虽然这泠贤妃记恨着自己,在这宫里却还是不敢坏了规矩。 她瞧见上官家里送来的送子观音,面上如常,心下却是一声冷哼。 这上官家的野心也忒大了些,送了两个女儿进宫争宠,盼着她们能如同汉朝时的合德飞燕,迷惑住皇上,从而掌控朝政。这不连太子的位置怕是都惦记上了。 虽不屑泠贤妃这副白莲花般的作态,却也无奈自己的无力弱小。此时自然是不能顺着泠贤妃的话往下说,甚至还得捧上一捧。便脸上挂着笑说道:“娘娘您这不是折煞了妹妹么?娘娘您的花容月貌又怎能同那鬼畜般的钟无艳相比,自是有天差地别的。您的善解人意更是姐妹们的榜样,谁不知您是咱皇上心中那唯一一朵解语花呢?” 上官泠闻简氏言语,笑道:“好个解语花。瞧瞧这嘴甜的丫头,竟像是抹了蜜一般。” 她摆手间,两位宫女从后厅至于大殿中央,行礼:“奴婢水灵依、奴婢水念安见过泠贤妃娘娘,众位娘娘。” “灵依与念安皆是由本宫身边儿的皎月亲自调教出来的人儿。简美人回宫时便带着灵依,用着也称心些。” 上官泠偏头看冉氏,言语:“冉宝林也一样,念安这丫头你只管带去。倘若宝林缺了物件儿,也只管回来汋元宫禀告。”她复而直视灵依与念安,语声威仪:“若使本宫知晓你们伺候不力,打着汋元宫的名声欺负了美人与宝林,可莫怪本宫不念旧日的主仆情分!” 简樱袖中的帕子又一次紧捏。真真是欺人太甚!居然如此堂而皇之地在她与冉妹妹身边安插眼线,可不是嚣张么!又说了这么些冠冕堂皇的话,若是不收下这两个婢女,怕会被旁人看作是不识好歹了吧。这上官泠真是可恨!怪不得皇后娘娘被她打压至如今的模样! 简美人向左侧脸,用眼角余光向左下首瞟了一眼,正正好与冉妹妹瞟来的视线对上,虽对视不过一刹那,可却也看见她眼中暗藏的愤怒、不甘与苦涩。想来我该也是这样的神情吧。可此时一切的一切才刚刚开始,来日方长! 她瞬而回过头,言笑晏晏,找不出丝毫漏洞,十分欣喜般亲切地回话道:“那臣妾可真的要好好谢谢娘娘的厚爱了。臣妾早就想要个如皎月姑娘般伶俐的丫头,可无奈始终没有娘娘那般好的机缘。如今这灵依姑娘跟了我,我也定是要好生对待,不叫旁人欺负了去,才不辜负娘娘的一番好意。” 瑶美人假装很生气的看着姐姐“赏赐”她们,嘟着嘴说:“姐姐为何只赏赐小妹,不赏赐小妹,难道姐姐忘了嫔妾这个妹妹了吗?” 上官泠闻瑶美人之话,掩帕轻笑几声。 她命皎月将花卉呈上,温婉笑道:“前些日子选妃大典上听妹妹说起身子不适,姐姐特意为妹妹寻觅良方。这一珠五等白雪睡莲,性温,醒神,妹妹将其摆在内室病痛可渐消。” 上官焉笑嘻嘻的说:“姐姐果然没有忘了小妹我,谢姐姐赏赐。” 贤妃转而笑望齐氏、洛氏:“罢罢罢,妹妹们既来了汋元宫,定是都有赏赐的。你二人且到汋元宫库房里各领一株七等小罗花。” 她转而环视众女:“妹妹定要为皇室多多开枝散业才是,如此方不负皇后及本宫的初衷。” 上官泠握盏,然弗饮下,沉声:“本宫乏了,妹妹们挑了宫娥便回吧。” 遂又望洛氏与齐氏,“齐良人与艽长使留下。” 简樱闻言,抬眼,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对面坐着的齐姐姐与艽长使。 既然乏了,又何必独独留下齐姐姐与艽长使?难道是要拉拢她们?齐姐姐对皇后娘娘的拉拢态度暧昧,艽长使却是根本还没向皇后娘娘请安,想来这两人被拉拢的可能性确是很大。自己得回宫与皇后娘娘、冉妹妹好好商量商量对策。 她与冉妹妹一同起身,再行万福礼:“娘娘好生歇息,臣妾告退。” 待行至汋元宫外,微微顿步,回头看着那奢华的宫殿,侧眼看了那水灵依,又与冉妹妹默不作声的对视一眼。 她一定会回来的!终有一日,她会把上官泠踩在脚下,将今日所受之屈辱百倍奉还! 宝林冉裹儿在踏出主殿的那一刹那,忍不住回首望上位的人儿。 为什么同样是人,差别就那么大。她初封仅六品宝林,而上官泠却能一跃二上,攀至二品贤妃。也罢,若是上官泠执意与她为敌,她又何必顾念往日之情呢? 见水念安跟着一同出了大殿,越发心烦。这请个安竟还请来个累赘。 上官泠留下了齐良人与艽长使,先礼后兵地说了几番。艽长使出身小门小户,恩威并施下早已是对泠贤妃唯唯诺诺。 却是这齐良人总推推阻阻的,上官泠也不急,只笑着送了二人出殿。 齐君忆本有心依附,却是今日泠贤妃惩处简美人一事让她有些犹豫。贤妃狠辣,说不准她的明日便是简美人的今日。 第十二章 闲王苑中提点言,贤妃欲拢黎太妃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灏闲王颜灏得帝召进宫,出宫时路过牡丹苑,见那苑中花开艳丽,骗巧入苑一遇泠贤妃。 “皇侄媳兴致倒不错。”颜灏笑望上官泠。 上官泠见四下除了汋元宫的宫侍外,再无旁人,索性也就不请安了。 她瞥了一眼颜灏后便不再看他。 “再好的兴致,遇见了皇叔也都败兴而归。” 颜灏笑意不改,“皇侄媳何出此言呐?皇叔我有一句忠告,侄媳可愿一听?” 上官泠冷哼不语,颜灏继续言道:“侄媳想做苑中长开不败的红牡丹,就得集天时地利人和。皇上的宠爱是天时,尊贵的母家是地利,至于人和......”颜灏卖了个关子。 “洗耳恭听。”上官泠闻颜灏之话,对这平时游手好闲的王爷多少有些改观。 颜灏笑笑,“此次进宫的妃子中,齐良人齐君忆乃齐大将军之嫡女,皇上年少,不免心高气傲,不愿依赖先帝亲定的辅政大臣,这些年来自是打压齐家,连带着齐良人也有所牵连,故此女非人和。艽长使乃帝都首富之女,家财万贯,可如今云帝治下大颜富强,不必讪讨贱商,可见此女亦非人和......” 上官泠沉思了会儿,“皇叔的意思是...” 她虽不知这灏闲王为何帮她,不过他的话分析得也不假。 “人和,便是黎太妃之子,纯王——颜忴。” 上官泠一愣,脑海里渐渐浮现出少年稚嫩的脸来。她回过神,“他不是在太禧二十六年,便被还是汐太子的云帝赶至嵌州封地了么?” 颜灏见上官泠走神,很是不快地皱眉,“非也非也。他是云帝的亲弟弟,只须皇侄媳在云帝枕边吹吹风,他便能回京。” 上官泠璨颊,“如此,便能借机拉拢黎太妃及黎太妃的父亲黎正天大将军,对么?” 颜灏摇开扇子,“皇侄媳果真聪慧。” 上官泠收了笑意,道了声“告退”,不待颜灏反应便转身离去。 灏闲王帮她究竟是何意? 窗外天色微眀。 上官泠一人独倚床榻一针一线地绣着还未成业的香囊。 她等了一夜,云帝终是没来。 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依照宫规,选妃大典结束后的一个月,皇帝需得留宿栖凰宫。 上官泠微微叹气,身处这后庭,独得圣宠,看似风光,却也终是破不了这自前朝便定下的规矩。 水皎月一路小跑,入了大殿。 她扑了扑身上的尘土,声音带着几分欣喜,禀道:“主子,皇上...皇上并未留宿皇后娘娘那儿。” 檐下橙黄的灯蕊随风轻摇。 上官泠闻皎月之言,蓦然回神:“此话当真?” 皎月应声,道是:“皇上在御书房...” 上官泠欣喜,遂命其细细为自己描绘了一个精致的妆容,压下一夜未眠的阵阵憔悴之色。 她微扯嘴角,挤出一丝笑:“摆驾。” 御书房外。 总管小六子见是泠贤妃驾辇行至于此,压低了嗓子,伏身,行礼:“奴才给泠贤妃娘娘见礼。” 他起身,又笑道:“娘娘,您还是先去偏殿等候吧,待皇上与王爷议完事,奴才再去请娘娘。” 上官泠怔愣半晌,继言:“灏闲王也在吗?” 她话语微顿,打趣道:“皇上在内殿议事,怎么连公公也赶了出来?” 小六子被泠贤妃看出自己又是在偷懒,脸色一红,“娘娘说笑了。” 颜灏从内殿走出,见小六子正与泠贤妃攀谈,行至二人中间。 他见小六子脸颊通红,对泠贤妃戏言:“皇侄媳是寂寞得饥不择食了吗?连公公都不肯放过?” 小六子未听出灏闲王之话是玩笑之语,单纯以为是在怪罪泠贤妃,连忙跪下。 “王爷误会了,不关泠贤妃娘娘的事,是小六子失礼了,还请王爷不要怪罪娘娘,都是小六子的错。” 颜灏看小六子将自己随口而出的戏言当了真,不禁大笑:“皇侄这奴才好生有趣。” 上官泠蹙眉,望灏闲王:“王爷这么早就来找皇上议事,还真是‘拿君之禄,担君之忧’。” 她音断,不等其回言便领着皎月入了内殿。 颜灏见上官泠连看都懒得看自己一眼,眉宇间爬上失望之色。 他摸着脸,自言自语,“本王真有那么差么?” 第十三章 贤妃御房进靡言,终召纯王回京都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云帝颜汐待灏闲王出了内殿,便又坐下,批阅御案上的奏折。他一时入神,也未注意殿中还有其他人至。 上官泠注视着云帝比之前更为消瘦的后背,眼中略过一丝痛楚,不过很快便又隐了下去。 不过做戏而已,你既不愿流露真情,我自然无需将心放于你之身。 她示意皎月候在殿外。 上官泠一夜未寝,又没用早膳,口中干得难受,徶见御案上云帝手边放着喝剩下的参茶,端起来喝了一小口。 云帝抬眸,见来人,一直皱着的眉头霎时舒展开来。他眼含笑意,见上官泠动作,叫道:“小六子。” 云帝声音未落,小六子已自大殿门口极速而至。 “去备些清粥。” 小六子应下后,神色古怪的看了一眼泠贤妃才退下。 上官泠看小六子如此神色,便知又是灏闲王在他面前说了什么不合乎理教的话了。 她对云帝莞尔,拉起他的手:“去我那里歇一歇吧!” 云帝帮着上官泠理了理衣角,笑问:“可是碰见了皇叔了?” 上官泠点了点头,见云帝未合上御案之上的折子,知他没有要走的意思。 她放下他的手,望着御案上成堆的奏折,“还是批完再走吧。” 云帝无奈轻叹,将桌子上的折子递给上官泠。 大殿内无一丝声响,他问身旁美眷道:“若是给皇叔选王妃,你觉得,什么样的女子比较适合?” 上官泠接过折子,快速过了一遍。原是吏部尚书钟逊的上疏,大体是言灏闲王婚事一事。 她又抿了一小口参茶:“当然是皇叔喜欢的好,但如果有其他考虑自当别论。” 她言及此,心中徒生悲凉。生于皇室,婚事终究是不得由自己安排。 上官泠话毕,蓦地想起什么。 “你不该问我的。后宫,不得干涉前朝之事。” 云帝失笑:“这不是国事,是家室。况且在这宫中,除了你,我还有何人可以说话。” 上官泠暗自苦笑,你佳丽三千,又何愁无人做知己。虽此想,犹是笑意更浓:“你昨夜就是留宿栖凰宫也是应该的。” 云帝默默瞅了一眼贤妃,摇了摇头,忽又言:“待七月底诸事安稳下来,我们再重回江南一游。” 小六子蹑手蹑脚入殿,将粥放下,又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上官泠只当云帝之言不过一时兴起,未理会。她站在御案旁,一口一口地喝清粥。 待粥喝完,却见云帝脸上倦色难掩。 云帝揽其肩,目含忧色:“怎么不坐下?” 他说罢,腾出些位置来。 上官泠有些委屈,声若蚊蝇般嘟囔道:“都坐了一宿了...” 云帝揪眉瞅上官泠一眼,追问:“你说什么?” 莫非她真在汋元宫干等了自己一夜? 若早知会是这样的结果,他便早扔下手中的事到汋元宫陪她了。 只是如今她正处于风口浪尖,朝中已有老臣上疏曰其“魅惑君主”,如是昨夜仍留宿汋元宫的话,怕是那帮老臣又要奏其“目无皇后”了。 上官泠只笑笑,启唇言:“无他,想站一会儿而已。” 她复又咬唇,道:“臣妾有个不情之请...”上官泠观其神色,小心言道:“陛下将纯王召回京可好?” 末了,酝酿了半晌:“纯王与陛下手足之亲,陛下虽许些年未言纯王,但臣妾心知,陛下无时无刻不再关注着纯王殿下。藩地苦寒,百里之内难见村田店户,臣妾不忍陛下之手足在外流离,所以想以弟之兄嫂的身份向作为兄长的皇上进言,召弟弟回京。” 云帝似不想提及此事,故做有些气恼地将话题扯开,轻轻敲了敲上官泠光洁的额头:“不是说了无旁人在时,无需如此自称的么?” 上官泠握住云帝的手:“你还没答应我呢?” 她狡黠一笑:“若是不作声,便全当是默许了。” 云帝虽有些无奈,摇头轻叹,却也应了声“好”。 上官泠嘴角逸笑:“金口既开,便无收回的道理了。”她由后拥其腰,将头搁在云帝颈间。 云帝见上官泠浓黛之下的玉容似有些憔悴,刚想开口询问便见小六子忽地步入殿中。 小六子看泠贤妃姿势暧昧,又红了红脸:“皇上,快到早朝的时间了。” 云帝满含歉意的回首望了一眼上官泠:“不能陪你了呢。” 上官泠与他相视,颔首:“皇上去吧!臣妾宫中也有些事尚未处理。” 皎月调教的那几个婢女,也需给她们打上一剂狠药才能令其不改忠心。 云帝见上官泠的身影渐远,谓之身旁小六子:“把库房里的一等伽南香给贤妃送去些。 她面色憔然,伽南香之味有助安寝。 给不了她后位,自己能为她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上官泠由大殿走出,方松了一口气。 方才若不是半推半就,云帝也不会答应纯王回京一事。这一招虽险,却实乃妙之。皇后有皇太后作为后盾,为今之计,也只能借召纯王回京拉拢黎太妃了。 第十四章 宫门接风迎纯王,太妃闲王齐双至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慈巽宫东殿。 黎太妃一直在这大殿里来回踱步,频频望向殿外。因着今儿个是皇儿回来的日子,思子心切,近日未曾睡过一个安稳觉。今日更是刚过卯时便起来,让人服侍着洗漱更衣。 说了今日能到京城,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没到?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她转头求助地看向跟了自己几十年的婢女苏辛,“辛儿,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苏辛有些好笑地望着自己的主子,回道:“娘娘,如今刚过午时,这一天才过了不到一半呢。您这已经是今早儿第几次问时辰了?说好了今日便能到京城,那定是不会有错的。您就再耐心等等。小平子不是一早儿的就守在宫门口等消息了么?一有消息,他就是把腿跑断了,也定会立即赶回来禀报您的。您就放一千个心吧。!” 黎太妃闻言,虽是宽慰了不少,可心中还是有些不安。她刚要开口再问些什么,便听得一声平公公回来的通报。 难道是有消息了? 黎太妃急切道:“快快,快宣他进来!” 她见小平子入殿,不待他说些什么,便焦急地问道:“可是有皇儿什么消息了?” 太监小平子气喘吁吁地回话:“回...回娘娘话,纯...纯王爷,他已经入京了!” 黎太妃听得这个消息,心中自是有按捺不住的喜悦。也顾不得什么仪态,她立即吩咐下去:“来人,备驾!本宫要去宫门口接皇儿!” 颜灏身穿纯白色里衣,外帐一件天蓝外袍。一阵清风吹过,那如同绸缎般的墨色发丝在风中随意飘舞。似漆的瞳孔和妖媚的眼型奇妙的融合成一种极美的风情,肤色像一般贵族透着病态的白,但却也丝毫不影响那份绝美。 幸得昨夜匆降小雨,七月的盛夏天也添几分凉爽。 他目极远方,寻思着这会儿纯王也该到了。 颜灏身边的小厮坫安挠了挠脑袋,云帝急召纯王回京也不知究竟是何意,是想直接杀了除之而后快,还是打算放在身边随时监视其一举一动? 颜灏知坫安心中所疑,只用扇子敲了敲他的脑袋,不解释什么。 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何要帮泠贤妃。 颜灏微叹,他何必要废神到这些皇权之事上呢,他就做他的闲散王爷不挺好的?人家兄弟两的事,他瞎掺合什么? 等接完纯王回宫,就到醉仙楼喝上几杯,岂不美哉? 纯王颜忴坐软轿内,翻看着早已熟读千遍的《帝王策》,他想着母妃的脸,傻傻地一笑。 母妃若是知道了自己这些年有好好听话习为君之道,学治国之理的话一定会很开心的。 颜忴即闻轿夫言:“纯王爷,咱们到了。” 他答道声“知道了”,便跳下软轿。 颜忴见宫门口站着的蓝衣男子有些眼熟,索性走上前去。 “你是...” 颜灏见软轿行至宫门口后便停下,知轿中之人多半就是纯王了。于是笑曰““小皇侄不认识皇叔了么?皇叔我可是抱过还尚在襁褓的小皇侄呢。” 颜忴盯着那人瞅了好半晌,着实是记不起在哪见过。但听那人自称是皇叔,想来若是说不认识的话岂不叫他难堪,故道:“皇叔别来无恙,昔日小侄承蒙您的多般照顾。若是皇叔不嫌弃,他日若是得空,定要来小侄府上做客。” 颜灏轻轻拍了一下纯王的头,“你这小子,怎么也变得与朝中那帮老臣一般无趣了。府上做客那多无趣,倒不如约个时间,醉仙楼,皇叔请客。” 颜忴听其言,一愣,有些木纳地重复:“醉仙楼?” 他瞪大了眼,“那是什么地方?酒馆?茶肆?” 颜灏笑得越发开怀,“小皇侄莫不是连男女云雨之事都还未尝过?”他将手搭在纯王的肩膀之上,“醉仙楼可是个能让世间男人醉生梦死,欲不能罢的地方...改日皇叔带小皇侄去了,皇侄也就知道了。” 黎太妃虽端坐于步撵之上,心中却是急切,总觉得这些个轿夫行得太慢,恨不得即刻便能到皇儿身边。 几年不见,皇儿定是长高了不少。也不知是胖了瘦了。这封地虽说还算繁华,可总也是比不上京城的,吃穿用度也自然不如宫中的精细。这次回来可要好好看看他,给他补补。虽说每月都有书信往来,可那几张纸怎么也看不够。更何况,区区几页薄薄的纸张,又能承载多少思念与离愁。 这次还多亏了泠贤妃。哼!她安得也不是什么好心,十有八九是想拉拢本宫。也算她力使对了方向,这次本宫还真不得不承了她的情。 这狐媚子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迷得皇上七荤八素,竟能说动他将皇儿召回。不过,这对本宫也是件好事,既然知道了弱点,以后这皇上就好控制了。 风仪女官苏辛见黎太妃娘娘一直在步撵中沉思,小声出言提醒:“娘娘,快到皇宫城门了。” 第十五章 风流王爷心殇然,为伊消得颜憔悴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黎太妃经苏辛提醒,便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向宫城门口张望。果不其然,见到了迎接的队伍,以及宫城门口似乎聊得正投入的灏闲王以及……皇儿。她的皇儿! 通传太监细声高唱:“黎太妃娘娘驾到~” 颜灏闻宫人唱礼黎太妃到,侧首行礼:“太妃安好。” 他见其来此,觉其思儿心切。忽又想起自己早逝的母亲,心下有许些悲凉。 颜忴心下一喜,顾不得正与皇叔攀话,小跑到黎太妃身边,扑进其怀里。他眼擒泪光,声音颤抖:“母妃...忴儿好想您。” 黎太妃由苏辛搀扶着下了步撵,不待众人行完礼,快步向前,一把抱住皇儿,目中除了皇儿再无他人他物,声音不由得有些哽咽:“母妃也好想皇儿。” 她随即又松开怀抱,细细端详颜忴:“皇儿,快给母妃看看,可是瘦了?” 颜忴因不想让母妃担心,摇了摇头。 他忽地似想起什么,飞快从怀里抽出书本,自豪地说:“母妃你看,这本《帝王策》忴儿已然熟读。” 颜灏见母子二人团圆之景,扬抑住心中酸涩。 后又听纯王言,微怔。 这《帝王策》虽非禁书,但纯王不过一个小小藩王,远离中央,黎太妃竟教他细细研习此书,怕是目的不单纯。 也罢!他理会这些作甚? 颜灏故作轻松言黎太妃与纯王:“那本王也就不打扰太妃与小皇侄了。” 他言毕,出了宫门。 黎太妃本一心沉浸在皇儿归来、母子重逢的喜悦中,可听到皇儿提及《帝王策》,还是头脑清醒了大半。 自己竟在大庭广众下失了警惕。 “皇儿,母妃知道你最懂事了。把书先收起来,等下到了母妃殿里,再一一说给母妃听可好?” 她边说边抬头望向距离最近的灏闲王,由他脸上神情便可得知他听见了皇儿方才的话,不过灏闲王想来远离朝政,就算他想向皇上禀报些什么,那也不过是他的一家之言罢了,掀不起什么浪。 但为了以防万一,还得让他尽快忘掉这事才行。见灏闲王告了辞正要离去,想起近日苏辛报告的消息,似乎灏闲王与泠贤妃上官泠关系不浅,由此心生一计,故意提高音量说道:“母妃现在只想好好看看你。这次若不是多亏了泠贤妃向皇上说情,让你回京,母妃怕是要临终了才能再见上你一面啊。” 颜灏只踏出宫门几步,将黎太妃之话尽收于耳。 这泠侄媳好生厉害,没想到她几句话便召回了纯王。 颜灏勾唇,想起云帝老说自己贪恋美色,他又何尝过得了这美人关。云帝与自己相较,不过半斤八两。 颜忴听话地点了点头。 “知道了母妃,忴儿都听母妃的。”又道:“泠贤妃?是先前皇帝哥哥还是太子时候所纳的上官侧妃吗?” 记忆中,那是个有着一双标志的凤眸,笑起来很好看的姐姐。 黎太妃望着灏闲王停顿的背影,知晓他已听得方才的话,便又加了把火:“正是那个侧妃。母妃记起,从前你还在京中时,她常常来寻你一起玩耍。你可还记得?” 颜忴挠了挠头,“那忴儿入了宫,姐姐会帮忴儿吗?”他露出洁白的眀齿,笑着又问:“忴儿要去拜见姐姐吗?” 黎太妃爱怜地抚弄着皇儿:“那是自然,你的上官姐姐可是一直很喜欢你的。到时母妃帮你打点些礼物,你一起带去吧。” 颜灏闻黎太妃言泠贤妃曾一度与纯王交好,心中竟有几分抽痛。 他这算不算是帮人搭了红线? 颜灏唤小厮备马。 或许,醉仙楼的烈酒能抚平心中伤痛。 黎太妃余光见灏闲王竟有些颓废地策马远去,心里又起了计算。 想不到苏辛的猜测有一半是真的,看这样子灏闲王定是对上官泠有意。这泠贤妃还真是好手段,不仅把皇上迷得七荤八素,现在连灏闲王都要拜倒在她裙下,真是不可小觑。 她收回视线,望着面前的皇儿,目光温柔如水。 “皇儿赶了几天的路定是累极了,到母妃宫里歇息歇息罢。正好是午时,母妃在宫里摆了宴,全是你爱吃的。” 如今皇儿回来了,本宫也就无所畏惧了,也不必再对子雅墨璇那个女人惺惺作态了,她可能还一直以为本宫始终是她的好姐妹呢。哼!好姐妹?这宫里的“好姐妹”可都是会吃人的。 颜忴欣喜道:“好的,母妃。”他忽又神色失望,“可是忴儿刚刚回宫,要先面见皇帝哥哥的。” 黎太妃见皇儿表露无疑的情绪,有些忍俊不禁,抬手在他光洁的额头上轻轻给了他个糖栗子:“你个小馋猫,等你面见完皇上再来母妃宫里吃吧。” 她说着,便引着皇儿来到步撵上:“来,和母妃一起坐步撵,母妃送你去皇上那儿,就别走路过去了。刚刚才赶路到京城,别累坏了。” 颜忴微微笑,扶着母妃上了步撵。 第十六章 深夜相邀还玉佩,羊入狼口步步危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上官泠见暮色微暗,以就寝之由命皎月退下。 她由橝香柜里挑了件较为素雅的白色衫子饰上。反手挽上云髻,发髻后齐插两支白玉的铃簪,走起路来有细碎清灵的响声,妩媚姣妍。又望镜中人,一双丹凤眼,口如含珠丹,肤如凝脂,吹弹可破。 取了锦盒里的玉佩,未准备驾撵,捻裙出了主殿,步行前往白玉台。 那日在荷池,一不醒神竟收下了灏闲王的玉佩。思量几许,还是还回去的好,免得被人抓住把柄。故约了灏闲王于白玉台相见。 颜灏由小厮坫安那得了上官泠相约的帖子,美滋滋地用了晚膳,很骚包地着了件大红色的袍子。 他提前到了白玉台,倚靠在玉台栏杆之上,一双轻挑的桃花眼此刻正紧闭,阵阵微风吹来,墨色的发微微晃荡,更显妖冶不羁。 上官泠刚一踏上这白玉台的玉阶,入眼便是一身红衣惹眼的灏闲王。 上官泠蹙眉不欣,她今晚特意弃了绛紫的华裙,着了件素白裙子,为的就是不惹人注意。可偏偏这颜灏还穿了件这么惹眼的红衣。 她上前几步,不顾其仍在梦雾中神游,照着他如女子般白皙的脸蛋就是狠狠一掐。 颜灏英秀的眉因吃痛而皱紧,他猛地睁开眼,想看看是哪个那么胆大包天,竟然如此对待大颜的王爷,可待看清来人后顿时又恢复以往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他擒住那双在自己脸上做乱的玉手,故作怒然。 “皇侄媳这般无礼,皇叔我可要生气了。”他一边说一边摩抚着上官泠的手。 上官泠看着灏闲王完美无可挑剔的脸,思绪渐渐飘远。 说其乃大颜第一美男还果真是毫不夸张。这人儿竟生得如《洛神赋》里描写得一般,“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襛纤得衷,修短合度。” 半晌,上官泠回过神来,抽出被其抓着的手。她声音里带着几分恼怒,全然忘了方才是自己主动招惹。 “皇叔请检点自重,你我侄媳之嫌,何以如此。” 颜灏见她将手抽出,本来想就此罢手,哪知又听其言及侄媳之嫌,索性倾身上前,碰起其精致的小脸,对准上官泠红润诱人的唇便吻了下去。 笑话!他岂会在意这些?难不成他还怕了那云帝小子了不成? 上官泠双瞳不可置信地微微睁大,手在其胸膛上推着,无奈男女有别,力小,怎么也推不开。她只得将手伸到颜灏的后腰,用力拉扯其散落在外的发丝。 颜灏觉头上传来阵阵痛感,不得不将其放开。 他打量着月光下一袭白衫的泠贤妃,惊艳出彩,若仙若神。只是那憋红的小脸又分外诱人,他是头一次知道,白衣,原来也可以穿出那种摄人心魄的味道来。 上官泠贵为大颜朝二品贤妃,竟还要忍受这般侮辱,顿时委屈溢满心头,连凤眸里也带着些泪光。 她有些气不过地瞪了一眼方才的登徒子灏闲王,将怀里的玉佩扔在白玉阶上,转身,小跑,欲离去。 颜灏看那人欲走,飞快几步上前拦腰。 他角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皇侄媳这么快就想走了么?皇叔我好生舍不得。”说罢,不等她有任何反应便将她节节逼退至白玉栏杆边上。 颜灏心中突然萌生出这样一个邪恶的念头来:若是在此便将她办了,想来也无人知晓吧? 他上官泠双手按住,欲解开其锦带,却怎么也不得法,干脆抬手狠狠一扯,顿时白衫被撕开一道很大的口子,胸前春光坦露无疑。 颜灏带着几分虔诚地再一次吻上其樱唇,缓慢而轻柔,由上至下,引得身下之人身子轻颤。 他于其胸前流连,邪魅一笑:“皇侄媳是希望皇叔我先疼你哪颗红莲呢?” 上官泠死死咬住唇,不发出半点声响,知若是此时忍不住叫出声的话,对自己没有半点好处。 一来,怕会引来其他宫人或者妃子,二来,怕压在身上之人会因为这呻吟声而真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她见颜灏还有心思说出此番下流之话来调侃自己,又观其眸眼之中情欲之念还不算太盛。故赌上一把,希望能让其回归一点清醒。 她有些艰难地启唇言道:“皇叔...皇上还等着我回宫...” 身后的玉阶冰冷刺骨,上官泠惨白无助地将脸转向一边,不去看他。 第十七章 捡拾玉佩撞奸情,钟离墨两难抉择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钟离墨身着绛红底黑滚边织锦缎的特制专属官服,行动中隐约可见其低调奢华的暗纹。在黑色官帽下,遗传自亲母的俊秀容颜如往常一般冷峻,他长身玉立,时刻都保持着挺拔轩昂的身形,此刻正大步向白玉台行去,对一路上受到的注目礼早已习以为常。 枢密使钟离墨,本在西南一带剿灭叛军,听闻云帝召纯王回帝都后请命调任中庭,监视纯王一举一动。奈何云帝重手足之情,未限制纯王颜忴之行动。如此,钟离墨手头的职务也松散了些,只须跟在云帝身边护驾即可。 云帝今日午时在白玉台处游玩,遗留在此一块玉佩。钟离墨在云帝还未登基时便乃其随身侍卫,知此玉佩乃成婚前泠贤妃娘娘送与云帝的定情信物。自登基后,云帝便时常在这昔日先帝为息氏所建之白玉台上,对着玉佩摩挲静思。这玉佩虽不是名贵稀罕之物,却因送的人而被视作是最珍贵之宝。还是要快些寻来,免得被他人拾去,旁生枝节。 行近白玉台,钟离墨因练武而灵敏异常的听力提醒着他里面有人,而且是一男一女。只是如今已是亥时,夜色已深,宫中诸位应是安歇了,又有何人在此会面? 他放轻脚步、身形敏捷、悄无声息地贴近白玉台,藏匿于台基之下。待通过汉白玉石栏杆缝隙看清台上情况,不禁大吃一惊! 竟然是灏闲王与......泠贤妃? 只见灏闲王衣衫不整地将泠贤妃抵在栏杆上,头与双手不断动作,而泠贤妃更是衣衫破碎,发丝凌乱,似是欲拒还迎地承受着。 若是此时撞破他们,一位是皇上的亲叔叔,一位是皇上最心爱的女子,皇上恐怕会极度痛苦怨恨愤怒,甚至可能做出不理智的决定,而最终受伤最深的还是皇上自己。再探探情况罢,如果真的无法阻止挽回,那就只好禀告皇上并努力将伤害降到最低了。 常年抵军御敌,未经情爱之事的钟离墨望着泠贤妃暴露在外白皙的肌肤,红了红脸。随即他又摇了摇头,他在想什么啊!泠贤妃是皇上的妃子,更是皇上心爱之人,他怎可如此在脑海里轻薄于她? 颜灏望着身下早已哭得梨花带雨的上官泠,心生不忍。 他自己一个王爷,竟还要去强迫一个小女子与自己欢爱不成? 他这皇侄媳之面容虽谈不上倾国倾城,可难得的是有着连醉仙楼头牌都及不上的勾人身段,而且听其音落得销魂,若真能让她自愿在自己身下婉转承欢,献媚呻吟,岂不愈加美哉? 来日方长,何必急于一时。 颜灏起身,理了理衣襟,对着惊慌失措的上官泠淡淡一笑。 “下回,皇叔可就要好好疼惜皇侄媳了。”言尽,他再也无法做到方才一样淡然轻笑。颜灏逃似的离了白玉台,忘记去拿玉阶上的玉佩。 待快要离开之时,颜灏回头向玉阶上衣衫尽被撕烂的上官泠抛去一个媚眼。 他怕自己若再待下去,真会做出些什么。 。 第十八章 衣衫不整白玉台,委屈相求终不言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上官泠见颜灏听了她的话后便停下了手中动作,不知是在想些什么,末了,尽扔下一句淫靡之言便起身离去。 真的走了么?她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阵阵风吹过,上官泠忽觉身上一凉,她低头一看,才发觉身上白衫早已尽毁。 若是就这样回宫,被人撞见了又会引来流言蜚语的吧? 钟离墨秉承着非礼勿视的原则,躲在玉阶底下没有抬眼观看二人“苟且”。可人的耳朵怎可说闭就闭?更何况是听力胜于常人的习武之人? 他听着灏闲王调戏泠贤妃之话,很没出息地在眼前浮现不该浮现的画面。直到灏闲王离去的声音惊醒他,他才将脑中画面清空。 估摸着时间,想必泠贤妃已经整理妥当,便现出身形,上了白玉台,对其微微一颌首“泠贤妃。” 枢密使乃大颜从一品官职,是专司土匪叛军作乱的苦差,而今天下太平,自然也就成了闲职,钟离墨只得在皇帝身边当起了侍卫。按理说从一品位高于二品贤妃,但出于尊重,钟离墨还是对着她行了个简单的拱手礼。 上官泠勉强地掩盖住胸前春色,她起身却又见暗处忽然冒出一人,吓得脸色惨白。待辨清黑影正乃云帝身边的钟离墨后,后退了几步,有些心虚地问:“你...你方才都看到...看到什么了么?” 夜风稍大,她衣裙的布料本就较薄,被掩盖住的春色顿时又被风撩起,胸前大片大片的雪白坦露在外。 钟离云吞咽口水,见上官泠衣不蔽体,为避免误会与尴尬,直接侧过身,非礼勿视。他思了几晌,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疑问。 “皇上若是知道,恐怕你们都不会好过。” 上官泠暗道不好,这钟离墨死脑筋,保不准真会同云帝讲。 虽然嫔妃与王爷偷情之事,若没有十足的证据云帝不会轻易定罪。但钟离墨平时沉默少言,年少位居要职,足见云帝对他的器重,他的话云帝又岂会不信? 上官泠慌乱间顾不得衣不裹身之不雅,“嘭”地一声重重跪下,眼含泪,望钟离墨。她抛开所有的尊严,开口乞求:“求你...求你不要同皇上说...不要...” 钟离墨见泠贤妃突然跪下,心升不忍。却又因其衣衫不整且为后宫妃子,不便搀扶,而自己绝对不能受这个礼,白玉台高而开阔,若是被旁人瞧去,恐产生不必要的误会,便提前向左跨了一步,避开了这礼的正面。 他思量着禀报皇上的利弊,沉默不语。 上官泠见其沉思,忍住膝盖刺痛,继言:“这一切与臣妾无关,全然是皇叔他...”她复又记起钟离墨忠心,这般自说自话定是让他不为所动。 她徒然话锋一转,“大人,臣妾是真心爱着皇上的,臣妾不想皇上因为臣妾与皇叔的陋事心伤,坏了龙体...所以望大人不要将此事告知皇上,毕竟...此乃皇家丑闻。” 上官泠故作坚定地承诺:“臣妾保证绝不会再有今天这样的事情发生!一定安守本分,尽心侍奉皇上。” “若娘娘真能做到如此,卑职亦不会将今日之事告知皇上。” 钟离墨重叹一口气飞身离去。他快速来到贤妃的居所,为了不让人察觉笔迹,他故意用左手在纸上写下消息通知贤妃身边侍婢水皎月。 皇上待泠贤妃多年如初,奈何泠贤妃却不明皇上心意。 待钟离墨走后不久,皎月便拿着斗篷赶到白玉台。 上官泠接过将浑身裹好,感激地看了一眼皎月。 幸得皎月未曾问起,不然她还真不知该如何开口。 回汋元宫的路上,上官泠亦是一阵心慌。也不知这钟离墨之话到底做不做数,万一他哪天反悔将此事禀报云帝,皇叔乃国戚,又乃皇上长辈,自然不会受多大处罚,顶多噱去封号如昔日的纯王一样发配封地。而自己,虽得云帝独宠,但伴君如伴虎,指不定哪一天便跌进万丈深渊。 上官泠又想起今晚云帝定会如往日一般驾临汋元宫,赶紧又加快了脚步往汋元宫行去。 万万不可让云帝看出端疑来才好。 第十九章 云帝如期至汋元,亲制如意为佳人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钟离墨等泠贤妃与水皎月离开后又折返白玉台找寻云帝遗下的玉佩,虽是黑夜,但因习武的缘由他的视力极佳,加之筑造白玉台所用的玉石乃荧光白玉,其在黑暗中自身发光,故钟离墨还是一眼分辨出了白玉台玉阶上的玉佩并非云帝所要他寻的那一枚。 他将玉佩拿起细细端详,其上雕刻七爪蛟龙,分明是大颜王爷所佩戴的。 该不会是灏闲王赠与泠贤妃的吧?钟离墨想着将玉佩收起。若以后泠贤妃再做出逾越的事来,他便将一切禀明皇上。 最终,钟离墨在后阶玉案下找到云帝所述的玉坠。他至御书房寻皇上,行揖礼,将玉佩双手呈上:“皇上,臣已将玉佩寻回。” 云帝命小六子将玉佩转递给自己,如重获至宝一般眉眼间尽是欣喜。他将奏折合上,小六子会意,唱礼:“皇上摆驾汋元宫主殿。” 钟离墨见云帝出了殿,紧随其后。 皇上依旧看重泠贤妃。希望泠贤妃够聪明,不至于自己漏了马脚。 上官泠一至汋元宫,便唤皎月准备热水沐浴。她的脖子和胸前都留有吻痕,倘若被云帝发现便不好解释了。怎知云帝竟已至宫门,只得匆匆换了件高领的衣裳,希望能瞒过今夜。 云帝下了御撵,连忙扶住正欲行礼的泠贤妃。他从龙袖里摸出一锦盒,献宝似的交到其手中。 “打开来看看。” 上官泠摸着手中尚存余温的锦盒,微愕。她何德何能竟让他这般对待?他既是不爱,又何必如此上心? 云帝见上官泠愣在那里未将锦盒打开,心急地自行将锦盒盖子翻开。锦盒里是一樽玉如意,玉色虽是上成,可雕工却有些欠人意。 他伸手抚摸上官泠的脸颊,“可喜欢?” 上官泠没瞟几眼,摇了摇头,大胆直言:“不喜欢。” 云帝也不恼,温儒一笑。 “第一次做,是差了点。”他帮着上官泠理了理垂下的鬓丝,“下次补偿给你。” 上官泠一时不知如何言语。 竟是亲手所制,君为帝王,何以为一届妃子亲制如意。她寻又思起在嫁入太子府之前所听他与钟逊的谈话,觉得他甚是虚伪。 于她面前将戏做尽,为何意? 上官泠掩心下之思,笑得温婉,“若是皇上亲手所制,臣妾又怎会不喜?” 钟离墨如往常一般存在感极低的立侍一旁,见着面前的言笑晏晏,心中竟有些悲凉。曾经最亲近的两人如今竟也要离心至斯,一人一厢情愿,一人却连做戏也懒得做了。 云帝听上官泠自称“臣妾”,唤他“皇上”,方才想起还有旁人在。 他望侧首的小六子与云剑言道:“退下吧!钟离墨候在殿外即可。”复将佳人打横抱起走向内殿。 他用唇勾画其眉目,温柔一笑。 钟离墨得令,不多言,行揖礼,反手持剑,长身玉立,守候殿外。 上官泠忆起身上痕迹,不得不用粉拳推桑着。 水皎月正合上殿门,听得殿中之声,红了脸。 云帝闻上官泠唤出声,身子明显一颤。又发觉她用手推桑,力道尽管很小,完全阻止不了他,但他仍选择停下手中动作。 他皱眉,有些不解地问:“怎么了?” 莫不是觉得这几天新妃入宫,心中吃味? 他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明日早上不早朝了,陪你。” 上官泠趁身上之人恍神,从他怀里挣扎脱出,站定,又将衣领拉高了些。 她退后几步,“我今天有些累了...” 云帝神色间尽显惊讶:“是因为新妃的事吗?”他思量着以后尽量抽出时间多陪陪她。 上官泠已坐至小榻,她撑着手打了个哈欠,“是真的累了,与别的事无关...” 对,只是累了而已,与其他之事没有任何关系。上官泠在心里暗自说服自己,使神色看起来自然些。 云帝深深吸进一口冷风,平息了半晌。他抬眼望着上官泠,语气放软了些,“那明天呢?” 第二十章 贤妃橝言拒承欢,钟离忠心查究竟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上官泠担心身上吻痕至明天仍未消褪,故敷衍道:“时候不早了,快寝下吧。”她想了会儿,似觉得不妥,复又开口挽回:“眀日之事眀日再说。” 云帝垂眸,很是失望。 他看小榻摆至窗边,担心夜风吹过会令她着凉,走过又将其抱起,放至正榻。 云帝黯然一笑,“不会觉得我连这点自制力都没有吧?”他为她盖好薄被,“好生休息,明日便不会饶了你了。” 上官泠只得乖巧地点了点头,闭上美目。 云帝虽此言,眸中溺爱却更甚。他自行宽衣后躺下,侧身将手搭在上官泠肩膀上,欲帮起拉下外衫。 上官泠后发觉云帝动作后连忙躲开。 她违心说道:“冷,不想宽衣。” 云帝似察觉到了什么,狐疑地瞧了一眼贤妃,却终是放下猜疑,允许其和衣而寝。 午夜的蝉鸣听起来分外刺耳,惹得人根本无法入睡。 上官泠嗣身旁之人呼吸渐渐匀称,轻手轻脚地将薄被掀开,起身走至桌前,为自己湛了一杯茶饮下。 反正也睡不着,倒不如到院子里走走。 待行至殿门时她又突然折回,取了前年云帝所赠的匕首,走至榻前。 上官泠盯着云帝的睡颜,默默将匕首在其脸上轻轻划过,因着避开了匕锋,所以未真正划开,也未将其惊醒。 她不禁勾唇,嘲讽一笑。又将匕首滑至其颈脖。 殿外的钟离墨自认武功天下无双,皇宫禁军过千,可倘若此时她再稍稍一用力却终是无人能阻止。 末了,上官泠还是将匕首收回。现在,他还不能死,至少她对他还没有恨。 上官泠推开大殿的门,望着站立殿门旁的钟离墨,笑得花枝招展。 钟离墨闻开门声望去,见来人心下惊异。他见其只身出殿,心有疑问,微蹙眉。 “夜已深,泠贤妃何不就寝?皇上...?” 上官泠略略颔首,敛去心下的悲怀,宛然一笑,“皇上已然寝下...” 何时竟生出不想与那人同榻的念头? 她掩帕,“大人好生无趣,这满院的星空若无人来赏,岂不不负了这良辰?” 钟离墨想来,泠贤妃是因为白玉台一事而难以入睡罢,随即不再多想,意有所指道:“守护皇上安全乃臣之职责,就如取悦皇上是泠贤妃的职责。若是为了赏良辰美景而有丝毫松懈,那便是臣的失职了。” “‘取悦’么?”上官泠神情有些涣散地重复着云剑的话。 她复又痴笑,“取悦他才是我该做的么?” 上官泠思绪不明地徶皎月,言:“准备热水。” 皎月应声,退下。 她见身旁除钟离墨再无他人,索性将事情挑明:“大人,有些事并非你想的那样,臣妾一届女流,何以阻止皇叔所行,大人若还是执意认为是臣妾的错,臣妾也无话可说。” 她微顿言,叹气又道:“帝王之宠我宁可不要,只愿与真心爱我之人长相思守。我同你说这些,或许并不太妥,可又不愿让皎月陷入困境,她知道得越多对她越没好处。所以只好委屈大人了...大人若闲的烦了,可装作没听见,我不过想找个与我毫不相干的人说说话而已。” 钟离墨吃惊,随即回思。如此敞开说话甚好。 他言辞恳切道:“臣自十八岁考中武状元入朝为官,便跟随皇上,至今已有四年。皇上与泠贤妃娘娘您的关系,臣是再清楚不过。曾经两情相悦,至今皇上的心意从未变过,可娘娘您的变化却教臣寒心。” 钟离墨行一揖礼,继言:“请恕臣直言,众人皆知灏闲王之好色,然娘娘却只身前往与其相会。况且灏闲王虽好色,却也不为强人所难之事,由之后的黯然离开也可看出一二。今日白玉台之上,娘娘本可以推开拒绝,或是选择呼喊下人以便及时脱身,可事实上娘娘并未如此。若非娘娘的默许,灏闲王又如何会有此荒淫行径?而臣所了解的三年前的泠贤妃定是不会容许如此侮辱。臣斗胆敢问娘娘,这变化是为何?” 他不待其回答,继而又问:“娘娘既不愿要帝王之宠,想来您所说的真心爱您之人并不是皇上。只是臣不知,若皇上虚情假意,又何必做到如此地步,竟为娘娘一人而使得后宫形容虚设?若皇上并非虚情假意,那这真心之人又为何不是皇上?” 钟离墨言将终,抬首直视泠贤妃,一字一顿反问道:“敢问娘娘,又有谁能对你比皇上更真心?” 上官泠闻云剑之问,一怔。 这些年与云帝相处的点点滴滴浮现眼前,莫非真的是她错了么? 可三年前自茶肆所听云帝于钟逊面前所说之话又怎会有假?她至今都还记得当时他面上那无情之色。 暗道这颜汐表面功夫还真是做得绝妙,就连跟侍在身边的钟离墨也以为他真是将她放在心上。 上官泠言之云剑,神色落寞:“他的心意早就变了...”她未将那日于茶肆所听之话讲眀,落下一语后便又合上了殿门。 钟离墨呐钟离墨,若有一天你知道你所效忠之人如此虚情假意,你又会何样? 殿门虽已合上,钟离云的目光却依旧停留其上,思索着泠贤妃最后所言。 心意变了?这是何意?身为皇上之亲信,四年多来随侍皇上,从未发现其有变心之意。难道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钟离墨面色冷峻。皇上终日为苍生社稷操劳,从未因一己私欲而荒废,可却要为心爱女子而饱尝求不得苦。真心希望皇上能重得美人归,不再心无所依。 此事存疑,须得他亲自调查一番。 须臾,钟离墨重回岗位,守卫汋元宫。 第二十一章 沁亭泠嫣话帝宠,避子汤药数饮下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上官泠持锦纱扇虚摇,斜靠在贵妃榻上。她垂眸,轻问身旁皎月,声音中透着许些慵懒。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水皎月不加思索,毕恭毕敬地答道:“回主子的话,快近未时了。”复又寻思了半晌,“主子昨日派人约了瑶美人今日未时在沁心亭一聚。” 上官泠发出一个诱人的鼻音,“嗯...”她有些不情愿地由皎月搀着从榻上坐起,将情丝理于脑后,“更衣。” 水皎月应声答曰:“是。” 她挑选了件浅紫色的繁复纱裙为上官泠饰上,襟两侧束有的金锦带松松地在胸前打了个简易的如意结,余下双带随意垂下,迎风而舞。将镶有珍珠的步摇插入上官泠的乌发,映衬得云丝越发亮泽。末了,为其施以粉黛,抹上浅红色的唇红,点以红砂于眉心。 沁心亭内。 上官嫣着绿纱碧罗裙,身披白锦。低垂鬓发斜插镶嵌碧玉单钗,花容月貌若出水芙蓉。她容貌精致,竟然丝毫不必独冠后宫的泠贤妃差。 此时她正在亭内踱来踱去,心中的紧张与忐忑全写在脸上。她从未想过入宫,却是姐姐一言相劝她才迫不得已入得宫室。父亲也知道这深宫的险恶,极力阻止这件事,但是最后...唉!她还是入了宫。 有着一个宠妃姐姐看似风光,却也有常人不晓之苦楚。她于云帝尚存好感,却碍着姐姐而一直将这份情藏于心间。 上官泠见一袭碧裙的人儿于亭内踱步,不安之色尽现于花容之上,她不禁粲然一笑。 这般痴傻的将心事全写在了脸上,身怕有人不知道她心里所想吗?看来她这妹妹还尚需调教一番。 阳光照耀在上官泠逶迤拖地的金边裙摆之上,平添几分高洁与神圣。她提莲步,向亭内走去。遂含笑望着瑶美人,等她给自己见礼。 上官嫣踱着踱着,见姐姐已经在自己面前,便慌慌张张的跪下来,说:“美人上官氏扣见泠贤妃娘娘,泠贤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上官泠入亭内,抬臂扶起上官嫣,绽颜。 “妹妹毋需多礼,皎月不是旁人,端得自在些且是。”她复又拉着上官嫣落坐于亭内石凳。 “妹妹倒是越发水灵了。”上官泠眸光流转,笑言道,又取了头上七尾凤簪插于她髻上,徐徐开口,语气间难掩骄意:“妹妹既然入了这阂宫,自当由姐姐保全照料,不必对那些个儿六部之女低眉顺眼。” 她命皎月端上莲子羹,其后皎月又安分站于侧首。 上官泠语气亲昵,“这莲子羹里,姐姐特意命太医院的太医往里掺了几两川芎、归身、白芍以及炙甘草,有助保胎...妹妹快食下,若凉了就苦口了。” 上官嫣知道姐姐关心自己是好事,但是自己又没有侍过寝,为何要给自己喝保胎的东西? “姐姐,妹妹不知自己为什么要保胎?” 上官泠知其疑问,心中冷哼。未侍寝自然是无需喝保胎药的。可这药羹哪里是保胎之用的,里头掺的,是避子之药。 她笑得越发婉然,“妹妹不知,这女子保胎之事,需在行房之前便准备妥当,如此才能更快地怀上胎儿。”后洋装伤心道:“妹妹怎么还不食下?莫不是嫌姐姐宫中之物贱廉?” 上官嫣见姐姐有些伤心,便赶忙说到:“不是,不是,妹妹那敢嫌弃,只是妹妹孤陋寡闻,姐姐不要嫌弃才是。” 她说完便跪下,双手接过水皎月手中的碗,一饮而尽:“谢姐姐关心。” 上官泠见瑶美人将羹药全数喝完方才唤皎月将其扶起。 她覆着瑶美人的玉手,温婉言及:“妹妹无需担心侍寝一事,姐姐自会替妹妹安排。以后药汤姐姐也会常命人送来。” 上官泠眼尖地瞧见似有人朝亭子里行来,立马话锋一转:“父亲可还安好?自母亲逝去后,父亲颓废了许多,不知这些年可有振作?” 第二十二章 嫣妫得封充仪位,太妃黎氏入盟联 黎太妃身着高襟的黑色宽袖外袍,缀以阴红绣纹,衣上的暗纹以暗墨萤亮之色丝线,一动一转,流纹如活的一般。头发用一串细碎的珍珠挽起,带着淡淡的光晕,散落的发如黑绸一般,和美丽融合的极致风情,却显得妖艳邪异,异魅非常,分明是风华正茂。 皇儿回了京,心中了却了一件大事,近日心情大好。因着今日天朗气清,又远远瞧见御鳞池上波光粼粼,好生美丽,便携自己的贴身女官苏辛,漫步于御鳞池边。 然,未几,正欲至池中湖心亭稍事歇息,却见泠贤妃与瑶美人二姐妹相会其中。本欲就此离去,不做打扰,又见瑶美人突地跪下,一口饮尽了碗里的东西,顿时明白了些什么,便改了主意,手帕轻掩口鼻,露出一抹深有意味的笑容。 “呵,这泠贤妃还真是有意思,竟然连胞妹都下得去手,该说真不愧是咱皇上放在心尖尖儿上的人么,呵呵呵。走,辛儿,本宫要去会会这泠贤妃,咱们可还没感谢她将皇儿召回京呢。” 说罢,便由苏辛搀扶着她向沁心亭行去。 上官泠待来人走近,连忙欠身行礼。 “黎太妃金安。” 她此番向陛下进言召回纯王,正欲攀盟太妃黎氏,想不到竟在此遇上了,也好,倒省得再到慈巽宫拜访,惹得皇上心疑。 上官嫣见姐姐对这人行礼,才得知这就是纯王的母亲黎太妃。也不知这黎太妃可好相处,不过有姐姐在她应该不会为难自己,便跪下行礼。 黎太妃见泠贤妃及瑶美人要行礼,因着欠泠贤妃的情,却是不能受了全礼的,急忙上前一步,虚扶了泠贤妃一把,口中道:“快快起身,本宫还没谢谢贤妃你的恩情,又怎能受你的礼呢?苏嬷嬷,还不快把瑶美人扶起来!” 站在上官泠一旁的水皎月见黎太妃上前,欲快其一步将主子扶起。 上官泠使眼色示意皎月毋需担忧,她借着黎太妃的力起身。复抬眼笑望黎太妃:“臣媳所做的这些不过是希望黎太妃娘娘能开心,同纯王共享天伦之了。此乃臣媳之本分而已,何以端得起‘谢’之一字?” 眼下瑶美人尚且在场,切不可将接盟一事,说得过于明显了,这丫头才刚入后庭,万一在众妃子面前说露了嘴便不好了。 上官嫣见苏嬷嬷过来,连忙自己起身,接着又跪下,“谢黎太妃”。 上官泠见瑶美人叩首,一惊。这死丫头在干什么! 随即计上心,巧笑:“太妃,您瞧这瑶美人,一会儿的功夫竟又行了个大礼,真真是个聪慧懂礼的姑娘,不如晋为充仪,也全了瑶美人对您的孝顺之心。太妃意下如何呢?” 黎太妃本是虚扶的动作最后却实打实地扶起了泠贤妃,心下顿时有些不高兴,另一边又听得“噗通”一声,侧脸望去,这瑶美人竟是又跪下了,苏辛在一旁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好不尴尬。 这上官家的两个嫡女怎的如此不识抬举?泠贤妃仗着皇上的恩宠,本宫又欠了她的情,竟开始无法无天了,让本宫这个太妃实打实地去扶她才起来。而这个瑶美人更是一股小家子气,苏辛跟了本宫几十年,好歹也是和她不相上下的从四品风仪女官,她却如此不给面子,偏要跪在地上。 这边又听得泠贤妃的一番话,心中冷笑,这理由也是荒唐,瑶美人自己硬是要跪居然还”聪慧懂礼“?上官泠前不久才从皇后那儿得了凤印,这便见缝插针地要给妹妹晋升,真是个“好姐姐”,只是不知这“好”是福还是祸了。 黎太妃面上却是和蔼可亲,笑颜如花,指着泠贤妃对苏辛夸赞道:“苏嬷嬷,你瞧瞧,这泠贤妃不仅人长得美,这心更是一等一的善良体贴,不仅让皇儿回京陪伴本宫,还想着让瑶美人孝敬我呢!” 她说罢,由苏辛搀扶着在亭中石凳上坐下,又端详起跪在地上的瑶美人:“这瑶美人我也是越看越喜欢,这样的‘天真灿烂’在宫里可不多见呐。” 黎太妃边说着便算计着,如今泠贤妃势头正盛,想必无论如何这瑶美人定是会晋升的,自己又欠着情,不如做个顺水推舟的人情,让她如了愿,也算是自己回了一情。日后皇儿若是要商议大事,恐怕还得泠贤妃在一旁多方协助,若是这时候落了她的面子,怕是要就此结下梁子,于皇儿前途不利啊。 思罢,即使对瑶美人自作主张地又跪下恼怒至极,却也仍不得不装出欣赏的姿态:“泠贤妃所言甚是,皇上也正需要向瑶美人这样的聪慧之人来解除烦忧。啊,不,该改口叫瑶充仪了吧,呵呵呵呵。” 上官嫣起身,因着可以晋封了,所以心里非常高兴。 上官泠笑意盈盈视小上官氏道:“瑶充仪,还不谢过黎太妃恩典?只这回,可不许再跪着谢恩了,若再跪着,自打进这沁心亭,可就向太妃行了三次大礼了。” 上官嫣心中甚是欢喜,连忙行福身小礼:“谢黎太妃,谢黎太妃。” 第二十三章 御园小道遇蛮女,简冉议及御宝林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晴空排天。冉裹儿闲暇之余在御花园里漫逛,见几个小太监抬着一屏风朝汋元宫方向行去。屏风上绘着的是一对凤凰,其目用上好的红玉嵌成,勾金边更显华贵。 泠贤妃独宠依旧,哪怕新妃入宫,云帝亦视之无物。 冉裹儿眯眼,都说“色衰爱驰,红颜一老恩遂断”,她就不信这泠贤妃能一直独占圣宠。帝王之心,怎可能为一人独守?云帝宠爱上官泠不过是想要上官宰相的势力罢了。冉裹儿在心里安慰自己。 “我看是谁呢!原来是殿选上倾国倾城的冉宝林。” 来人一袭绿衣,粉黛精妆,额上的花钿竟是牡丹样式。 冉裹儿想着是何人如此大胆,用了中宫皇后才能用的牡丹,随即转念,除了上官家的女儿还有何人? “宝林冉氏,见过瑶美人。瑶美人万安。”冉裹儿不想与她有冲突,故低眉顺眼地给上官嫣见了安。 上官家风头正耀,且待再过几年,便是她冉裹儿翻身之际。 上官嫣冷哼了一声,很快她一旁的婢子便跳出身来,“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现在是瑶充仪了!” 充仪?上官嫣非但是此次新妃中初封位分最高的,而且居然是第一个晋级的。 “冉宝林衣着这般朴素,是俸禄不够?” 上官嫣看冉宝林发呆,语言不善地问道。 冉裹儿起身,讪讪笑答:“嫔妾貌丑,纵着九天仙女之裳亦是陋然,不及瑶充仪眉目如画。” “倒是挺有自知之明。”上官嫣一听冉裹儿之话顿时心花怒放。 冉裹儿趁着她心情稍好,赶忙找借口退下。只盼下次莫再遇见这刁蛮之女了。 冉裹儿于凉亭小坐,端茶欲品却见一佳人至。 她无奈起身,“宝林冉氏见过简美人。” 在宫中若不能位列高位,怕是想安安静静喝口茶都难上加难。 可幸简樱不必瑶美人,她和善地拉着冉裹儿重新坐下,甜甜一笑,“妹妹可是觉得闲来无聊,来御花园坐坐?” “可不是么。”冉裹儿也放松了些,“简姐姐,妹妹我没读过多少书,说话向来直白些,望姐姐莫怪。” 简樱言:“妹妹说的哪里话!进了宫,你我就是一家人了,何须把话藏着掖着。” 冉裹儿点了点头,“姐姐可记得那御氏?”,她看简美人茫然,复又道:“就是刑部尚书之庶女御翎子,在殿选时舞剑的那名女子。” “记得。”简樱这才有些印象。 “说来奇怪,这些天无论是晨省还是昏定,都为曾见到过她。” “妹妹的意思是......”简樱咬唇。 冉裹儿笑意不改,说出口的话却着实把简樱吓了一大跳。 “听说,西域有种妖术名叫‘篡心咒’,女子修习此术能魅惑男人心志,修炼此术的女子一年中需过半时间闭门不出,冥想修炼。” 其实,这些故事不过是冉裹儿幼时听养父钟逊说的,她记得也不太清了。 简樱兀地用帕子掩住冉裹儿的嘴,“莫要再说了!” 宫中若真出了这档子事儿,想来皇后和皇太后也不会坐视不理,无需她们操心。 冉裹儿知简樱胆小,她轻轻拍开简樱的手道:“姐姐想到哪里去了,妹妹的意思是御氏许是病了,改日咱们去瞧瞧!毕竟同为皇上的女人,也该相互照料才是。” 简樱半晌才放下心来。 第二十四章 侍膳云帝允归宁,春宵红颜御佳人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酉时至,天幕暗下。上官泠仍旧是着一袭绛紫色衣裙,只款式变动为广袖襦裙裹身,身披云烟纱。她风髻雾鬓,美艳非常。面似桃花含露,体如白雪团成,眼横秋水,眉青若黛。唇不点及赤,颊不抹及艳,却足以显得妖娆颦颦。 由小六子通传且知云帝今夜会驾临汋元宫用膳,故早早地便令皎月嘱看着厨子做了些云帝平常喜欢食的菜倄。 时至酉时三刻,估摸着御驾将至,便唤皎月搀着步于宫门口迎驾。 云帝依照习惯,早朝散了便褪下龙袍,换上了素净的白色锦服,发丝用上好的无暇玉冠束了起来,全然无了那份君王该有的压迫之感,周身的气质倒让人联想到温雅如玉的读书人。 驾撵落至汋元宫,映入他眼帘的便是一身降衣的泠贤妃。观其水眸流溢,巧笑倩兮,那样的娇艳妖娆,仿如一枝晨间初绽的牡丹,犹带微露。她眼里波光荡漾,原本绝色的五官,如今愈发夺目,美得妖异。 上官泠见其来也,也不行礼。只管上前拉着云帝的手便朝内殿入去。她边走边故意娇嗔道:“陛下可叫臣妾好等,这饭菜都快凉了...” 钟离墨一身红底黑边织锦缎官服,随侍云帝至汋元宫。对二人举动视若无睹。他自觉地立侍于殿门旁,不再跟随。 云帝无视上官泠的无礼,任由其拉着入了主殿。 小六子本想言及些什么,却只张了张嘴,最终还是灰溜溜地跟着入了大殿侍膳。 入殿后,云帝首先落坐,他看着桌上精致十分的菜倄均乃自己喜欢的,不禁欣喜若狂,原来她还一直记得自己的喜好。 “如此精致的饭食又哪能缺了精致的器箸?”云帝目光温情。 小六子将玉盘托上,玉盘中央,是几双雕刻精细的筷箸,象牙用料,色泽均匀,光晕细腻,中承刻一卷富贵花开,上半部分镂空。 上官泠巧然轻笑,眉目如苏,眸里溢出点点笑意,“真是巧夺天功,陛下废心了!” 如此每天变着花样来讨她欢心,不知又是在做戏给谁看? 她唤皎月将原先的筷箸彻下。遂盈盈起身,为其将碗筷摆好,腰上银铃发出细微的碰撞之声,清脆之声响彻大殿。 上官泠音若永新莺喉,依旧是笑意盈盈的询问:“陛下,臣妾若是想晋封瑶美人,陛下不会觉得臣妾是故意偏心妹妹吧?” 云帝细细的给鱼挑骨去刺,夹到上官泠碗里。他听其言,笑曰:“怎会?改眀儿个拟一道旨意送到瑶美人住处便是。” 上官泠舒了一口气,将云帝夹过的鱼肉食下。 复又听云帝说道:“泠儿,你要记住:朕永远是同你站在同一战线上的。” 上官泠笑笑,不愿再论此话题。她朱唇轻启,“臣妾入宫也有些时日了,都快忘了父亲的模样...”说及此处,眼里闪过一抹伤悲。 云帝见上官泠神伤,爱怜地覆上她的玉手,“那便请礼部拟定个吉日,朕与你一同前去丈人府上归宁。” 上官泠派水皎月给灏闲王传了密信,约了其后天在宫外会面将话说清,也好断了这纠缠。可云帝又言,尚需礼部拟定时日方可出宫,怕是这时日倒不定拟在何时。她灵光一现,连忙想出了幌子。 “陛下待臣妾如此之好,臣妾也想好好回报陛下。臣妾愿明后两日前往太白国寺为陛下、为大颜祈福,愿陛下龙体安康,大颜国运倡盛。” 云帝丝毫没有察觉上官泠的异样,只笑得开怀,“爱妃有心了,只是前去之时切莫忘了多带些卫兵,宫外凶险。”他又为其添了些菜,“朕真正最想求的,是爱妃安好。爱妃安好,朕便安心,自然也就安好。” 又在做戏!简直另人作呕! 上官泠虽此想,但碍于身份,只得笑着将话题岔开。 她提盏,望云帝:“臣妾敬陛下一杯。” 云帝将上官泠敬的酒全数饮下。 小六子见二人火热,连忙识趣地拉着水皎月退出了大殿。 上官泠待殿中只余云帝与自己,起身坐至其大腿之上,不断扭动身子,有意无意地凑近,暧昧询问:“好喝么?” 云帝见四下无人,索性改了称谓。 “你敬的酒,我怎敢说不好喝呢?” 上官泠神色迷离,慵懒问道:“是么?我也来尝尝可好?” 她说罢,不等他反应,便将唇递上,大胆吻上其仍残余酒味的唇。她用舌尖撬开他的牙关,辗转不已。 云帝抱着其朝内殿走去。 他欺身轻轻唤她的名字。 上官泠虽心中厌恶,却因着身份不得反抗。 待月上西头,云帝呼吸急促着,不顾其讨饶,笑曰:“这夜还长着呢。” 随即,帘帐落下。肆意颠鸾倒凤,享受着一片春色旖旎。 ?第二十五章 太白国寺祈福之,泠灏幽会于圣地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不日,上官泠同一队侍从及禁军移驾太白寺,浩浩荡荡出了城。一路上围观的百姓盼着能得见帝之宠妃真颜,奈何禁军严密,帝妃的轿子一直被士兵护在中央。 暑气闷热,惹人昏睡。上官泠索性于骄内小憇。那些期盼帝妃掀起骄帘之纨绔,希望也落了空。 水皎月难得出一回宫,她骑着马行在队伍最前头,笑得别提多开心。她本是江湖儿女,道上的马贼与大盗也都多少认识,会卖她个面子,故这一路上倒也安生。 日斜西山,一行人方到了大颜国寺,太白寺。 太白寺位属北方,即便盛夏,依旧不见烈日。反倒是冷风嗖嗖,不着棉袄难以立置。太白寺乃皇家国寺,来寺里上香的都是权贵夫人。故除了皇家拨出的银两外,还有不少贵胄进的香油钱。寺里香火向来不错,自然寺庙装潢得也就金璧辉煌。 上官泠的骄子落到太白寺门前时,她已醒了,不是因为一路颠簸难以深眠,而是因为这里冷风阵阵,她浑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方丈无途,白须及腰,一身风仙道骨连跪拜都显得不卑不亢。 上官泠笑着唤他起身。 无途抬目,一望上官泠的脸,神色明显一震。他缓了缓神,慢言道:“老衲已将正厅禅房收拾出来,供泠贤妃娘娘歇息。娘娘请随老衲来...” 上官泠见那主持方丈望着自己的脸愣神,她只当是这庙里的和尚太久未见过女人,未太在意。只扶髻沉声道:“不了,本宫喜静,居正厅恐来往行人惊扰。方丈只需安置侧厅一间小房出来即可。” 正厅有不少贵妇人上香,待会灏闲王赴约,万一被人看着了便是说不清了。 无途点点头,摆手间,一个小沙弥由他身后走出。 “娘娘,请随小僧来。”小沙弥的声音很是清脆,听着约莫有十一二岁。 他将上官泠及水皎月带到一处里外间相套的僻静禅室,对二人微微鞠躬,“娘娘,膳食是否现在送来?” “嗯,一切以斋膳标准。”上官泠答道,她不想惹人非议。 水皎月送走了小沙弥,带上份食盒入禅房,遂也自行退下。 上官泠在木榻上补了个美人觉,懒懒起身。她听见窗外似有动静,便用木棍支起窗子,入眼是太白寺后山的全景。 她欲将窗子合上,暗怪这灏闲王怎么还不来,不是托太监给灏王府的小厮带过信了么? 这时,一黑色身影由正厅鬼鬼碎碎朝偏厅飘去。 颜灏问了庙里的方丈才得知上官泠落榻之处,他趔手趔脚地走到禅室门口,一时激动,踩到地上枯枝,吓得躲到了拐角。 他见窗打开,上官泠俏脸摸样,色意又起。 这已不是在宫里,自己还怕个什么?况且还是美人主动邀约。 颜灏趁窗子合上之际,连忙拦住,一跃而入。 虽是上官泠自己主动邀约,但没想到这灏闲王竟然直接由窗子跳进,一时间花容失色。她待平复了些,礼了理裙摆,行了个标准的福身礼:“皇叔金安。” 颜灏好看的眉毛微微挑起,“昔日在宫里倒没见你如此懂礼...”他委屈地指着脸颊道:“皇侄媳看看,上次在白玉台上皇叔我被你揪的好生吃疼!” 他见美人身著白素绫裙,外裹狐裘薄披风,云鬓高挽,瀑黑如墨,称著如雪似玉的梨花俏脸,才没说几句便已把持不住,上前又搂又摸,嘴里甜言蜜语一阵乱叫:“侄媳,想死皇叔我了...几日不见,侄媳越发的标志起来!” 上官泠被灏闲王一搂,身子竟不由自主地软了。她一副风流娇态,咯咯如银铃似的笑,纤纤玉指点著他的鼻尖,道:“皇叔少拿这些话来哄侄媳。”遂又想起邀他来此处的目的,方将其推开,冷言谓之:“皇叔,自重。” 颜灏毫不客气地拿起禅桌上的茶壶,为自己湛了一杯饮下。 他幽怨地望向她,“皇侄媳好狠的心呐!皇叔我可是为了皇侄媳夜夜难安,连对醉仙楼的小玉倌都失了兴趣。” 言毕,又上前去搂着她,恣然戏笑,问道:“皇侄媳觉得皇叔我哪里不如那云帝小子?暂且不言那胯下事物之大小,就单论容貌,试问在整个大颜又有几个能与你皇叔我媲美?” 上官泠听灏闲王之言后脸色一红,愣神间那人竟又缠了上来。 第二十六章 纯王寒嘘送蜀锦,逐落御池定终身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纯王颜忴至汋元宫主殿才知泠贤妃去了御鲤池,本想将手中蜀锦交于水皎月代为转交给泠贤妃。但转念一想,自己似乎有好些年没有见到过那喜着绛紫红色衣裙,凤眸勾人的女子了。 于是颜忴拿了蜀锦,朝御鲤池赶去。 一步入园子,入眼的便是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一身绛紫色华裙,长及曳地,腰间金色流苏随风轻漾,右手腕上带着与衣裙相照应的紫玉镯子。梳流云高髻,左右各插两只鎏金的步摇。 上官泠凤眸细眯,紧盯着池里唯一一条金色的鲤鱼,浑然不觉身后有人走近。 是你么?泠姐姐? 颜忴碍于身份,只得唤了声,“泠贤妃。” 上官泠闻声,却未转过身来,还以为那人是灏闲王,颇有些不耐烦地道:“皇叔,怎么又来了? ” 那日在太白寺禅房着实奇怪,她被灏闲王一拥遂便失去了知觉,醒来时竟不见了其踪影。也不知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颜忴听了泠贤妃的话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 皇叔也时常来找她么? 上官泠觉过了好半晌,身后之人都未有动静。她皱起好看的柳月眉,转身,正欲开口大骂,却待看清来人后一怔。 她连忙回神,上前起步拉起纯王的手道:“这些年不见,过得可好安好? ” 她曾在心里幻想过千百中与他见面的场景,却不曾想到会是这般尴尬。她竟将他当成了灏闲王,他会怪她么? 颜忴神伤,自己与她不过才数年未见而已,她竟然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颜忴有些赌气地并未回答她的话,而是又重复唤了声,“泠贤妃。” 上官泠举起玉手,在纯王的鼻尖轻轻一刮。 “同以前一般,唤泠姐姐即可。” 颜忴望其眼神顾盼生辉,撩人心扉。自己竟不自觉地红了红脸。 他支支吾吾地唤她,“泠...泠姐姐...” 上官泠很是满足地应了一声。 她瞧见纯王手中的盒子不解问道:“怎么不把东西放在汋元宫?” 因为这样的话他就没理由来见她了。 颜忴摇了摇头,灿烂一笑,“想亲手交给泠姐姐。” 上官泠看着他天真的笑,心下直道悲哀。若纯王这般简单直率的人儿,又如何能在这吃人的宫中立足? 她接过盒子,放在一旁石桌之上。 上官泠再次执其纯王的手,将其拉到池子旁。她扬起若素的玉指,指着池中通体金黄的锦鲤,试探谓其言:“忴儿,你看。你可想做这池中唯一的金锦鲤?” 颜忴虽对上官泠的话有些摸不着头,但仍乖巧地点了点头。他复又笑着问她:“泠姐姐可是喜欢这金色的鱼儿,忴儿给你抓来可好?” 语毕,不待上官泠作答,颜忴往池里纵身一跃。 上官泠见颜忴此番动作,自是吓坏了。 若纯王颜忴有什么事,莫说黎太妃不会饶了她,就连她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上官泠不顾一身华衣正装,急忙跳下了去。冰凉的池水掠过周身,她这才想起自己根本不识水性,身子渐渐朝下沉去。 颜忴听得身后扑通一声,疑惑转身,却见不知怎的,连他的泠姐姐也下了水。看那人儿身子渐沉,他立马扔下手中的金锦鲤,朝上官泠方向游去。颜忴未做多想,揽过上官泠的腰,往岸上游去。 池水漫入上官泠的胸腔,她不住地咳嗽着,连呼吸都觉得有些困难了。恍惚中,她主动勾上纯王的脖子,递上朱唇,迫不及待地吸食着纯王口中的空气。 颜忴霎时愣住,身子僵在了那里。 上官泠在颜忴落下水里的那一刻,终于明白自己的心意,也终于明白了她自己想要的究竟是是什么。与后位相较,他在她心中的地位更重。她明白,她不能失去他,她要的,只是与他长相厮守那么简单而已。 上官泠收回手,迎上颜忴的目光,大胆言道:“忴儿,姐姐爱你...” 颜忴条件反射地回答:“忴儿也爱姐姐。”他反应过来忽又立即出言,“可是...可是姐姐是皇兄的妃子...” 上官泠抚上颜忴的脸颊,娇柔笑道:“那如果不是呢?” 颜忴不知该如何回答,索性撇开视线,红着脸将她抱上了岸。 哪怕这宫廷再险恶,你的这份天真,将由我来守护。上官泠默默在心里念道。 第二十七章 一潜汋元探虚实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正逢仲夏时节,宫人忙不迭为汋元宫主殿里添着冰块消暑。 上官泠斜倚榻上,望殿中屏风发呆。 不知颜忴如今在作甚?他初回京都,王府定是要修葺一番,或许正在集市上采办珠窗挂件? 御鲤池与纯王颜忴重见,早让自己对圣宠失去了憧憬,现在唯独求的,是安稳地度过余下的时光,与忴儿能守望相助。可这后宫险胜蜀道,真的,就能平静么?上官泠心下更是多了几分怅惘之意,而暑气也随着日光西渐而消褪。 清风漫入窗棂,偌大的主殿横生出几分凉意。 水皎月禀报,美人竺氏、简氏求见。上官泠心中微微惊讶,这简美人上次在汋元宫吃了亏,怎么又找上门来了? 说起这美人竺氏,倒让上官泠有几分好奇。这竺氏来自外域一月国,是一月皇派送来大颜和亲的公主。 上官泠颔首,“传。” 简樱虽视泠贤妃为敌,且上次在汋元宫被泠贤妃暗地里罚了一番,然而她如今依然是这宫里权势最大的主,该做的礼数依然不能少,恭敬些定是不会错的。若是能在这宫里站住了脚,那便是成功了第一步,这样才能成为皇后娘娘的助力。 她携着之前泠贤妃“赏赐”的婢女水灵依,至汋元宫请安。不料,于宫门处却遇见了和亲而来的美人竺雨漠,果然美艳绝伦,其身着月冉国的民族风服装,更是添了一份魅惑的异域风情。听闻她乃一月国最受宠爱的嫡长女,本能在国内寻得一位一人独享的如意郎君,如今却与她这等臣女相提并论,且要对着唯一受宠爱的妃子请安,不知原为一国之公主的她,是个什么样的感受。 因着两人如今都是美人的分位,她便认真地行了个颌首礼。 美人竺雨漠闲来无事想在宫里转转。想起最近圣宠的泠贤妃,便想来去拜见拜见。她走至门前,让公公进去传令。等时,却见简美人婷婷走来。心下不屑。 她堂堂一月国长公主,却要与一介官员之女同阶为妾妃美人。 她虽来此进大颜后宫,但是还是按照一月服饰穿。脸带淡黄色面纱,鹅黄的纱衣衬的如梦般美。 无视向她行颔首的简美人,得允许,竺雨漠先简樱一步进殿。 简樱看竺雨漠态度不善,叹了口气,跟着入了殿。 竺氏见塌上卧着的佳人,心想这就是泠贤妃了吧。 “嫔妾美人简樱参见泠贤妃娘娘。” 竺雨漠将右手撘在左肩膀,弯腰,行礼:“嫔妾竺氏雨漠参见泠贤妃娘娘。”语罢,保持姿势,不动。 上官泠见那竺美人行礼,心中好笑,到了颜国竟还行的是一月的礼。她颇为慵懒地从榻上起身,坐正:“两位妹妹不必多礼,赐坐。” 竺雨漠淡言:“谢泠贤妃娘娘。” 简樱也谢了座。 上官泠觉简美人倒是有意思得很,心知她已然察觉她乃皇后一派,却还敢前来汋元宫请安,莫不是上次的教训还不够? 上官泠笑得温婉,视简氏曰:“简美人倒是还记得本宫,怕是到本宫这来的次数比到皇后娘娘那儿还多。” 简樱心下冷笑。呵,这泠贤妃连问话都要下套子。若她回“是”,要是有心人传话,那便能让皇后娘娘与她离心;若她回“不是”,泠贤妃便能继续记恨她,且治她个不敬之罪。真真两难!看来只能另辟蹊径了。 第二十八章 虚心请教古琴音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简樱抬眼恰巧瞥见随自己而来的水灵依,心生一计,她起右手用帕子虚掩朱唇,轻笑几声,左手便将身后的水灵依轻轻拉至面前,爱抚着她的手,对着泠贤妃笑靥如花:“娘娘您可真会说笑,您忘了您之前将水灵依赏给嫔妾了?说起这姑娘,那真是个可人儿啊,真不愧是娘娘您身边婢子一手调教出来的人,贴心的很呢!嫔妾是因着感念娘娘您的恩惠,才这般经常来叨扰娘娘,想感谢娘娘的。娘娘您可别嫌嫔妾扰人,将嫔妾一片感恩之心拒之门外呀。” 竺雨漠望着两人口舌之争。泠贤妃对简美人不善的语气,怕是两人之间有过节。她且不语,望两人即可。要先摸清楚两人底细,以后才可好好利用。转而又思,简美人来此请安应该是想要讨好泠贤妃。而泠贤妃如此圣宠,若自己向她示好,保不准她会拒绝,可是,与她结盟,以后可以假借她之手来帮助我一月光复。 罢,且看看情况再说。 上官泠闻简氏滴水不露的答语,暗忖,若真要争夺凤位的话,这简氏还万万不可小瞧了。只是今时不同往日,自己早已是无心后位极权了。 她拈帕,轻笑若银铃:“简妹妹说的哪里话,何来扰人一说,本宫无事,若妹妹能常来,姐姐高兴还来不及呢。”复威视简美人身旁水灵依:“莫要忘了自己的本分与职责,好生‘伺候’美人。” 上官泠又望一身橘衣的竺美人,唇角勾起醉人的弧度:“竺美人入了宫可还习惯?” 竺雨漠正思,闻泠贤妃问,既恭敬回答:“回泠贤妃娘娘的话,嫔妾入宫且还习惯,谢娘娘关心。” 她语罢低头,继续浅思,这泠贤妃忽然问她,估计是在试探,还是小心为妙。泠贤妃能够令皇上如此倾心,怕也是有点心计的,这后宫步步为营,对谁都要提防,真是难做啊。 简樱见泠贤妃将话头转向了竺美人,便知自己已然过了这一关,示意水灵依退回原位。借着端茶碗的姿势略松了口气,小抿几口茶水,静观泠贤妃与竺美人的交锋。 上官泠略展了昳丽容颜,精妙唇线绽蔓嫣然笑意,软声轻语:“本宫有幸得一名谱《潇湘水云》,此曲借水光云影,以抒抑郁、眷念之情。全曲分为十段,只是姐姐对后两小节水接天隅、影涵万象的理解尚为模糊。素闻两位妹妹对古琴颇有所研,不知两位妹妹可否提点一二。” 她示意皎月将古琴取来,摆好矮檀桌,置于其上。 竺雨漠理了理胸前碎发。既然是想向泠贤妃抛橄榄枝,当然要令对方看得起自己。庆幸自己小时候牺牲玩的时间,对弹琴有些造诣。她望着檀桌,起身:“泠贤妃娘娘,嫔妾斗胆一试。” 语罢,坐到矮櫈上。用中指试音。古琴发出悦耳之声。接着,闭上眼,用心感受琴。琴音响起,既有水的波澜,也有云的飘渺。 一曲终,余音缭绕。 竺雨漠看简美人脸色变化,怕是预料不到她虽来自一月却懂琴音。 上官泠垂睫,轻言,眸中赞赏之意尽溢。 “此曲流传至后世,有多种谱本,结构也有一些变化。现普遍的是十八段曲加一尾声,竺妹妹所奏,在新版本上又有些修整,甚为新颖。”她微微停顿,复言:“值得一提的是,竺妹妹将古琴特有的吟、揉手法,反复围绕着骨干音变化发展,借云水掩映,烟波浩瀚之景灌情。竺美人之琴艺果真不凡,倒不亏为冉月公主。” 咦?简樱疑惑。泠贤妃竟似是真的在请教琴艺。是自己想多了?可这确实和她之前的行事风格不相符,像是放下了什么执念一般。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这几天宫中的大事无非是纯王回京、一月国和亲。见如今的情形,若是与一月国和亲相关,则面对竺美人时心绪该有所起伏才是,而她并没有。那么,该是与纯王回京相关,还是说,与纯王相关? 上官泠想着待二人走后再细细研磨新指法。即抚额,言语间藏不住倦然之色:“本宫有些乏了,你二人且去库房各取一匹五等布料雨丝锦便回宫吧。” 二人听泠贤妃言,也不做挽留了。恭敬回礼:“既然泠贤妃娘娘累了,嫔妾就不打扰了。谢娘娘赏赐。嫔妾告退。” 待泠贤妃示意,简樱便携水灵依带着赏赐,同竺美人一同离开了汋元宫。 第二十九章 飞蛾扑火画流萤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时临槐夏,暖风入殿,上官泠望青天苍翠点点,心生欣然。忽又折思,不晓还能吤享这份安然到几时,然,纵是已知前路凶险,遍布荆棘,亦是无畏若飞蛾扑火。 她茗清茶,眸中流影。撇皎月,声鹄叕询之问曰:“可是准备妥当了?” 她念颜忴之靥,红曔嫣然。若得君抬爱,也不妨此生。 水皎月将舞衣及装有华顶珠簪的锦盒置于桌前,恭身,倩然回话:“主子放心,绝无半点批漏。” 她面色如常,心下却千回百转。 主子,那人真的值得你如此么? 青藤映着白耀的曙光馋爬上宫门前的朱墙,以徽章低允的姿态,静静诉说着大颜王朝百年来的沧桑。 帝宫巍峨成威,睈目远望,太元殿与中侧宝楼一线落牵。水皎月将令牌出示给禁宫的侍卫,缨珞彩结的马车出了宫门。 上官泠蔻丹婉白的素手掀开车帘,回首,视线中仪肃辉煌的颜宫渐渐模糊。 醉仙阁的装潢风格偏清淡雅致,雕梁玉柱间挂满名人诗画,枣红窗棂上米白窗纱,中央置了一个微型方池,小桥假山流水修葺其中,后方是个高耸的竹台,有佳人于其上轻抚瑶琴,舒缓愉悦的琴声在开阔的大厅里流淌着。 颜灏着上好天景丝制成的华袍,衣边绣着雅致的兰草,羊脂玉冠束起少许墨发,桃花笹目,更显风流之态。 他恣濉佻达一笑,下巴微微抬起,眸中星河璀璨若光。 “小皇侄子觉得这醉仙楼如何?” 颜忴环视四周光景,有些木呐地答道:“比起皇宫倒是多了几分别致。” 颜灏听他提起皇宫,略微有些不满。 “提那无趣的皇宫作甚?今日只管尽兴便好。”颜灏手里折扇不紧不慢的摇着,得意道:“这醉仙楼在京中虽盛名不大,但贵在一个‘雅’。你皇叔我定是不会把你望鱼龙混杂的地方带。” 微微一停,“不过呀,雅有雅的秒,俗亦有俗的好。这品美人呀,就如同品菜,海陆佳肴吃多了,便会觉得萝卜青菜也别有味,可又不能整日萝卜青菜度日吧?” 颜灏将银票甩给老鸨,老鸨笑着接过,带着二人到了雅厢。他咯咯笑着跟上,手里折扇轻摇,纨绔贵公子之形象十足。 颜忴跟着皇叔入了雅间坐定,见桌上瓜果,随手抓过,食下。 少顷,他有些不自在地开口:“皇叔,咱们是来吃饭的么?怎么还不上菜?” 颜灏闻言,阖嘴角大笑:“小皇侄子,皇叔带你来这可不是光吃饭那么简单。” 他扔出几张银票,对这老鸨使了个颜色。未几,几个浅绿衣裙的年轻女子入了厢内,跪坐在铺了绒毯的地板上。颜灏起身,揽过其中一名容貌娇美的女子,让起坐在自己腿上。 颜忴见皇叔此举,有些惊讶。 “皇叔,你我乃皇亲贵胄,本该自持不凡,洁身自好,怎可到这到这烟花之地游玩。” 颜灏嘴对嘴将葡萄喂给怀里的佳人,复又在佳人脸上啃了口,立时显出一排牙印。他按住在肩膀上捶打的小手,伏在她耳朵上小声嘀咕了几句,绿衫佳人捂嘴姣笑。 颜灏抬眼瞅了一眼颜忴,“皇叔先去忙了,小皇侄随意。” 言断,便抱着佳人去了隔间的厢房。 老鸨收了银票,片刻功夫,又带着几个小倌走进来,对纯王福了福身,笑道:“这几个可都是咱醉仙阁的红娘子,最是会伺候人,公子您看下哪个合您的意?” 颜忴摆了摆手,“叫她们都下去吧!”他想起晨起未用早膳便被皇叔拉到这儿来了,一时间肚子也有些饿了,于是对老鸨又言,“对了...上些清淡的菜来。” 老鸨神秘一笑,脸上胭脂尽数抖落。 “这位公子是第一次来咱楼里,品位爱好一时也摸不清。不过公子的眼光也着实是高,也不妨妈妈我拿出楼里的红倌头牌。” 她一拍手间,厢内灯光尽散,遂福身,带着姑娘们出了雅间。 第三十章 半抱琵琶引君靥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刹那,灯火阑然。 上官泠袅袅娜娜地走来,着了一件火红的半透明舞衣,锦线细细勾绣出繁复精致的牡丹立领,又有排排流苏镶缀锦缎滚边,藕臂上各挽几串银铃。梳九环飞天髻,点缀泠铃。镂空的嵌血石面具罩住半边脸颊,犹添诡然妖娆。 她凤眸烁烁生辉,抱琵琶款踏,步步生莲。 胭脂染就丽红妆,衔杯霞影入瑶觞。 其拨琴音,檀口开唱:“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流泉水下滩。水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渐歇。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东船西舫悄无言,惟见江心秋月白。” 上官泠怀抱琵琶,她如同削葱一般的手指拨动着琴弦。弦弦切切,好似珠落玉盘。本一首清歌《潇湘水云》,却因着为琵琶伴音,失了原本的清丽,多了些妖艳的转调。 和着琵琶声翩然起舞。裙袖一摆,拧飘丝绦,腰肢扭动,若祁夜中的鬼魅,若有若无扬起勾人的笑。裙摆荡漾成一朵风中芙蕖,动情时,那如墨的青丝挣脱了九环冠髻,在风中飘散凌乱。 临曲末,极转,故意踩空,直直朝颜忴怀里摔去。她于其怀抱,勾凤眸一笑,万般风情绕眉梢。 颜忴贴紧女子身躯的一瞬间,觉身体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忽然炸开,继而便不由自主的蔓延全身。 因相隔太近,以至于女子衣服上淡淡的熏香味道都能闻到。那女子只是静静躺在他怀里,不曾说话,只一笑,已将人的心神蛊惑。 上官泠送上软香玉唇,将手一路下滑到颜忴的身下,紧紧握住。 她神色靡情,吟着艳词《玉楼春》:“晚妆初了明肌雪,春殿嫔娥鱼贯列。凤箫吹断水云闲,重按霓裳歌遍彻。临风谁更飘香屑,醉拍阑干情味切。归时休放烛花红,待踏马蹄清夜月。” 上官泠撩开颜忴的衣衫,游走于其白嫩稚冉的胸膛。 颜忴只觉得那声音带着独特的魅惑之意,沉沉地吟着,带走他所有的思绪。 怀里是女子阴柔的有着玲珑起伏曲线的身子,莫名教他好不欣喜,却没料到这女子竟这般大胆地伸手在自己身上动作。 他无法用言语去形容此时的感觉,那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感觉,然而,他的身体叫嚣着想要更多。 颜忴深埋体内的情欲陡然被拔出,压抑着欲望的声音略显沙哑,“不要....” 上官泠娇柔嗓音似乎是带着无尽的渴求,她魅笑道:“公子不喜欢这样么?” 上官泠言语间动作却不停,唇也又凑了上来,吻得忘情,不觉银丝滑落。她的舌头霸道地深入进去,一把扯过口内的小舌与之紧紧缠绕起来。 颜忴觉女子弓紧的身子是这般迷人,让自己心动。他唇角上扬,生涩配合着她亲吻的动作。他的理智被一种令自己陌生的感觉逐渐浸没,却在看见女子面具之下,那双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凤眸后豁然清醒。 那女子分明就是泠姐姐。 颜忴推开那人,双手环胸,声音颤抖。 “泠姐姐....” 上官泠毫不介意,又主动贴了上来。 “嘘...这里没有什么泠姐姐...” 她褪去身上红色的薄纱,拉着纯王的手在自己身上打着转转。感受着身下人儿欲火焚身时的撩人模样,玩心大起。 她趁其晃身间,将其一拉,推倒在榻上。 颜忴不自觉地抚上女子的翘臀,待发觉自己所做后很是惊异。他迟钝地迎上女子媚约的目光。 “真的..不是泠姐姐么?” 上官泠没有回答他的话,她起身将榻纱斜掩。指尖还坏心的四处撩拨着,红唇在颜忴胸前细细勾勒。 厢内春色漫噎,一室销魂。 第三十一章 钟离查清明真相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钟离墨刚刚从下属处得到云帝与泠贤妃当年之事的情报,心里已有了大概,但仍需向云帝确认方可得知真相。因早朝时辰刚过,他便至御书房禀报皇上。 钟离墨入御书房,行揖礼,“皇上,臣有事启奏,与泠贤妃有关。” 云帝本专心批阅手中折子,却闻钟离墨所奏之事与泠贤妃,立马抬眼,搁置下批阅奏章的须笔,谓云剑问道:“何事?” 钟离墨毫不意外皇上如此反应,他仍一揖礼,言:“臣在禀报之前,望皇上能回答臣几个问题。” 云帝不加思索地飞快颔首。 “既是与泠贤妃有关,爱卿问吧!朕会如实回答。” 钟离墨放下行礼的双臂,微微低头以示恭敬,问:“当年皇上大婚之前,是否曾与吏部尚书钟逊钟大人相聚于京城城南的茶楼清风阁?” 云帝回想了片刻,方缓缓言道:“确有此事。” 钟离墨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继而问道:“臣斗胆,皇上可否将当日所议之事告知臣下?臣妄测,这与泠贤妃娘娘有莫大关联” 云帝语气极为欣然,似是回忆起最为幸福之事。 “三年前,江南瘟疫肆起。先帝授命朕亲将奎宁等药材押送前往至江南,就是在那一年,朕遇到了泠儿,她那般美好,赋诗若仙...后来,朕与她一同回到了京中,方得知母后已为朕安排了门婚事,钟大人有意撮合这门婚事,故约了朕在清风阁谈议。朕那时还只是太子,没有办法保护好泠儿,当钟大人问起朕对泠儿的感情,朕怕子雅和齐氏一族会对泠儿下手,只得谓钟大人言‘不过一时兴起罢了!’。” 他望窗外,神色黯然。 “最后,泠儿与齐氏一同嫁入了太子府,却不想她尽性情大变,变得咄咄逼人,看中名利。” 钟离墨闻言,再结合早上得的消息,一切皆已明了。他复一躬身揖礼,曰:“谢皇上为微臣解惑,微臣前日因泠贤妃所言而对当年之事有所起疑,近日便四处寻访以求根源。今晨,微臣派出的属下回报,当年大婚之前,待嫁的泠贤妃曾易男装至清风阁,未几便出,然性情大变,正如皇上所见。现由皇上作答,微臣斗胆猜测,泠贤妃想必正是听闻皇上您与钟大人所言而由此变化罢。” 云帝听完云剑之言,心中波澜万千。 原是如此,她居然误会了他三年之久。不行,他要跟她解释清楚。 他疾言钟离墨:“泠贤妃呢?她现在在哪?朕要解释给她听。” 这一次,他不会再错过了。 钟离墨略作回想,“回禀皇上,前些日子您恩准了泠贤妃今日回宰相府省亲。泠贤妃今日巳时便已出宫,算算时间,应早就到了府中,现在正准备与家人共进午膳。” 云帝得知真相后心情颇愉,神彩溢溢,越显朗目眉疏,龙章凤姿,声音中也难掩喜色。 “钟离爱卿,你快去准备,朕要出宫!”末了,又补充道,“不必劳师动众,带些精锐的侍从即可。” 他想着此番出宫,带些小玩意给她,或许更容易得到她的原谅。 钟离墨见皇上三年来久违的笑容,心中自是为皇上高兴,声音难得地微微起伏。 “微臣领旨!”钟离墨遂离去,准备出宫诸事宜。 醉仙楼外,颜灏看那红倌好生羞赧,被侍弄了一会儿,便又觉无趣。出了醉仙楼,欲行至百药堂购些媚药添情趣,却瞟见街前神骨戄秀,温雅如玉的公子,仔细一辨,竟正巧是大皇侄。 他摇开折扇,笑得如临春风。 颜灏对其作揖,打趣道:“大皇侄别来无恙。” 钟离墨随侍皇上微服出行,于京城内最有名的花楼外遇灏闲王,行揖礼,“钟离云见过灏闲王。” 灏闲王见云帝身后之人面无表情,笑意越发深了,“呦~钟离大人也在。” “叔叔在外无需多礼,勿要暴露了身份。”云帝道。 云帝知灏闲王风流成性,平时亦是毫不检点,本不想与他多言,却忽想起一事,遂望问曰:“叔叔可知女人...都喜爱摆弄些什么?” 云帝料其乃风月老手,问他,定错不了。 第三十二章 醉仙绕梦败情事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颜灏朝钟离墨点了点头,又对云帝懒懒地开口:“女人嘛...喜欢的不就是些胭脂水粉之类的东西。”他摇了摇扇子,微顿,“不过呢...这些东西都是俗物,女人真正需要的..是男人的甘露。” 颜灏言毕,大笑。 “想必钟离大人这般没有尝过女人滋味的男人,定是不知。大侄子可算是问对人了!” 钟离墨早已习惯了灏闲王的明嘲暗讽,便似是没听到般,古井无波。 云帝听了灏闲王的话,难得拿出几分威严来,“皇叔身为大颜王朝正一品亲王,怎可言出如此荒唐失仪之话。” 他暗忖,待会倒是可到集市上为泠儿捎些胭脂。这宫外胭脂虽不必宫中精致,却花样新颖颇多,想来她也定会喜欢。 颜灏满不在乎地一笑。 “皇叔我这性子你又不是不知,无拘无束惯了,哪里顾及得到礼仪。” 未几,颜灏唇角扬起一个夸张的弧度来。 “大皇侄这教训人的语气竟和放才小皇侄的同出一致。” 颜灏话一放出,才意识到自己说露了嘴,可已无法收回。 云帝神色惊讶,“纯皇弟竟也同皇叔在一起?” 黎太妃与母后交好,而纯王又是黎太妃的心头宝,若是纯王被皇叔带坏,只怕以后不好同太妃和母后交待。 他皱眉,“皇叔,纯皇弟还未行及冠之礼,皇叔将皇弟带到这烟柳之地怕是不妥。还是速速回宫的好,免得让太妃担心。” 颜灏本是想去买媚药快活快活的,而今却被扰了计划,他长叹一声,这颜汐小子如今做了皇帝,他又怎敢抗旨不遵? 颜灏压下不悦,故作笑意,“大皇侄还没去过醉仙楼吧?” 云帝眉头愈加紧锁,“你我皆为皇室中人,怎能到此地自行贬低了身份。” 颜灏将手上折扇和拢,拉着云帝不由分说地入了醉仙楼,全然不顾一旁拔弩欲张的钟离墨。他边走边道:“大皇侄消停会儿可好?等大皇侄将小皇侄领回了宫,皇叔我也好快活快活。” 钟离墨见皇上被灏王爷拉进醉仙阁,本欲上前阻止,却被皇上示意不要轻举妄动,低调行事。他无法,只得提剑跟上。 待靠近纯王所在的厢房,竟然闻有女子娇喘与男子低吟之声。 颜灏对着云帝邪邪笑道:“大皇侄你听,小皇侄正在渡春宵呢,这千金一刻,你我就不好去打扰了吧?” 云帝有些厌恶地拍掉灏闲王的手。他闻声,面色尴尬,嗤道一声:“白日宣淫。” 他暗道那呻吟的女声好是熟悉,心下又觉是自己多想了。 钟离墨亦是蹙眉,却是想起了一人,心道其不可能在此地出现。然疑惑未解。 颜灏用折扇指着厢房外的女子,言云帝:“诶!那门口的女子怎么看起来那么眼熟?”蓦地,他像想起些什么,拿折扇望脑袋上一拍,“那不就是贤妃身边的水皎月水姑娘么?” 婢女水皎月着简单的衣饰立于厢房外,厢内诱人之声入耳,她的神色却淡如止水。 主子,你一定要幸福。 云帝袖中琞拳紧握,快步跑上前去。他忍着嗔颜,压低了声音,对厢房门口站着的皎月说道:“让开。” 水皎月因着思绪飘远,待人走近才发觉。看清来人后大惊,云帝怎么会在这?明明是万无一失的。 水皎月闻云帝之话,依旧毫不畏惧地挡在门前。 钟离墨见水皎月,明了一切。果然是泠贤妃。因白玉台一事,以为她与灏闲王有私情,可如今又如何与纯王厮混? 她身为有夫之妇且为朝廷有封号的从一品命妇,上与皇叔灏闲王勾搭,下与小叔子纯王厮混。没想到宰相府出来的嫡大小姐看似高贵风雅,骨子里却是如此一个荒淫无道之人,比之灏闲王有过之而无不及。看来之前的警告她并未放在心上,自己也无需替她隐瞒了。此时不宜闹大,待回宫便一起禀报皇上罢。 钟离墨见水皎月杵在房门前阻拦,一个眼神冷冷扫去,提气纵身,挥剑格挡,几招之间便将她制服于一旁,交与其余侍卫看管,后又回至云帝身后,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因发生于瞬息之间,声响极轻,再加上房中人正是动情处,并未被惊动,依然沉醉于闺房之乐。 第三十三章 肝肠寸断禁足令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云帝见钟离墨动作后,本欲直接破门而入,却在双手触碰到木门之时停了下来。 三年前,江南水榭初见,他与她同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而今时过三载,已是物是人非了么? 原来一直都是他在自作多情,在她心里根本从来不曾有他的位置。 思绪于此,他觉口中甜腥,轻咳,竟啐出大片大片的鲜血。 钟离墨因云帝咯血,心下一惊,立即上前扶住,因顾及地方,低声惊呼:“主子!” 颜灏心头亦是伤悲。她竟是如此随便的女子,自己竟可笑地将她放在心在。他又悔狠自己放才没有多留半刻,倒让纯王这毛小子得了便宜。 即见身旁云帝啐血,又是担忧又是惊讶。想不到这泠贤妃在云帝眼中竟如此重要。 云帝言语间透着冰冷,颤声轻言,“回宫。” 身在帝王家,他从不曾负她,却不想她却终是负了自己。 也罢,既是如此,他又何必再作那痴心人。 颜灏听云帝说起回宫,又是一惊。 便如此算了?这大皇侄是本身性子软弱还是当真爱得太深?想着好笑,这世间的痴男怨女最终逃不过一个“情”字。颜灏又寻思云帝回宫后会如何处理此事,却摇头,真是琢磨不透这大皇侄的心思。 钟离墨跟随了云帝多年,又如何不知其情深痛之切,他本欲破门而入,让世人好生看看这对狗男女。可感于其言之痛苦,终不愿雪上加霜。遂收敛心神,复跟随其后,干脆应道:“是。” 钟离墨抬手示意,水皎月释,余人列于身后,回宫。 水皎月被放开了身子,当下挥起袖中短剑便向钟离墨运来,钟离墨随手一挡,将她挥开。 水皎月只得瞪大眼,气鼓鼓地瞪着他。 御书房。 云帝正坐其上,身子挺得笔直,半晌,似下定了决心一般言云剑:“钟离墨,传朕口喻:泠贤妃圣前失仪,着令禁足,任何人不得探望。未朕允喻,不得踏出汋元宫半步。”又言“今日之事乃皇家丑闻,还望爱卿不要让此事有旁人知晓。” 终究是狠不下心来惩罚她,云帝自嘲一笑。 钟离墨上前一步,右膝跪下,上身伏于左膝之上。除当年武状元册封大典外,这是自入宫五年以来,他第一次行如此大礼。 钟离墨稳定心绪,道:“皇上,请恕微臣不能从命!” 被欺至如此境地,皇上竟仍欲保下这奸夫淫妇?士可忍孰不可忍! 云帝快步自上位走下,扶起钟离墨,长叹一声。 “有些事,你不懂。” 云帝眉目微垂,“她爱纯王,朕爱她,故会试着包容一切。”他目光涣散,“哪怕有一天,她真的不再爱朕。” 钟离云虽被云帝扶起,却仍未放弃劝说。他下定决心,后退一步,复又跪下,道:“皇上,请恕微臣隐瞒不报之罪!” 云帝眯眼,似极力掩盖眼中的情绪,“莫非,又是与泠贤妃有关?” 钟离墨知其忆起,继而道:“当日微臣至白玉台之时,已有二人于台上。此二人行为亲密,甚至欲于台上行那周公之礼。而此二人正是泠贤妃与.......”他话到此处,略作停顿,想来皇上该是想到了泠贤妃与纯王,可惜! 钟离墨继言,“灏闲王。” 他于怀中取一上品蟒纹玉佩,双手呈上,云:“此乃大颜之蟒纹玉佩,素只佩与皇族王爷,正是当日灏闲王所遗,后由微臣寻得。若皇上不信,召了灏闲王来,微臣可与他当面对质!” 云帝心下又是一阵抽疼。他如此待她,她却一而再再二三辜负于他,当真是不能再度容忍了么? 云帝只觉神思越发涣散,他眼前一黑,朝下哉去。 钟离墨本低首静待云帝责罚,然突感异变,猛抬头,正见云帝向前栽来,他速扶住,后双臂抱起,疾步出,吩咐守门侍卫快宣太医至乾阳宫! 他遂提气纵身,前往乾阳宫寝殿。 第三十四章 冉氏汋元探贤妃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夜幕卷帘,道挂蕨边虫鸣。 院风吟,蝉引清风。 夜深了,水皎月怕主子受寒,将一旁薄纱披在上官泠肩上。 上官泠摆弄着紫檀木案上放置着的几株菖蒲。望其叶形修长,盛之正旺,不禁轻叹。她执起剪,小心翼翼地剪去些枯残枝桠。又蹙眉,言身旁皎月:“不是说万无一失的么?” 水皎月听主子话语,连忙跪下。 “是皎月办事不利,请主子责罚。” 上官泠有些神伤地用手支起额头,“起来吧,不怪你。” 她早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却没料到会来得如此之快。不知忴儿现在可好?云帝念着昔日旧情,未降重罚于她,那忴儿呢? 思及此,上官泠越发心慌易乱。 她扶起皎月,走到殿门口,又开檀口:“你去把段太医请来。” 水皎月应是,出了殿。 汋元宫外。 宝林冉裹儿桥装打扮一番,换走宫装,卸下红妆,现已是一身太监的打扮。她抛去扭扭捏捏的莲花步子,学男儿样,大步走向汋元宫主殿。 遇到侍卫拦截,她笑嘻嘻地把手中食盒在侍卫眼前晃了晃。 “奴才是来给泠贤妃娘娘送饭的。” 果不其然,那侍卫听后放了行。 冉裹儿入了殿,跪拜道:“奴才扣见泠贤妃娘娘,泠贤妃娘娘岁岁长安。” 水皎月传唤太医的空档,上官泠突然来了写字的兴致,她移至桌前,自行捻纸研墨,提黑楠香木须毫笔,一撇一捺,苍劲有力地在纸上落下二字:颜忴。 上官泠轻笑,自己果然还是在念着他。 殿门嘎吱一声推开,因被人打扰,上官泠有些不悦地朝那小太监睨去,未唤他起身。 冉裹儿虽未闻令,却大胆起身。 上官泠怔了半晌,未思料到这奴才如此大胆。 她清冽的声调,仿佛冷玉落地,“狗奴才,欺负到本宫头上来了么?本宫虽被皇上禁足于汋元宫,但只要皇上一天不下令废除本宫,本宫就还是贤妃,容不得尔等蔑视!” 冉裹儿走到泠贤妃身旁,低着头,上官泠看不清相貌。待走近,那人一抬头,分明就是一张女儿家的脸。 “裹儿?”上官泠轻语。 她情不自禁地唤出了那人乳名,自己也有些愣神。 冉裹儿对上上官泠深邃的凤眸,她含笑点头。复又转视四周,嘲讽道:“陛下还真是心疼娘娘,吃穿用度没一样少了娘娘的。” 上官泠拈帕,将方才手上不小心沾到的墨拭去。她看起冉裹儿此番虚伪的模样,不由心生厌恶,撇开那人的脸,踱回上首位子坐下。 “无事不登三宝殿。”上官泠茗了一口香茶,入喉觉微凉,她明眸微动说道。 冉裹儿径直走到下首,落坐。不疾不徐地开口,“那我也就不废话了,你我自幼便相识,我此番前来,是来助你的。” 她学着上官泠端茶的模样,秀气地泯上一口。这汋元宫的茶竟比自己宫里的要好上百倍,如此一想心下更是嫉妒不甘。 上官泠嗤声一笑,拢了拢一头青丝,不再言语,静静听她说完。 她倒要看看这丫头耍的什么花招。 冉裹儿直视上官泠的双眼,言曰:“若我得宠,必然求皇上解除你的禁令。” 她眸中含笑,灿若星河。 第三十五章 协定达成搏君宠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上官泠似是听见了极为可笑之事,勾起唇,“就凭你?” 她走到冉裹儿跟前,用素手挑起其下巴,“本宫独享圣宠三年,岂是你可比拟?” 冉裹儿也不闪躲,任由上官泠将自己的下巴挑起,“所以我才会来找你呀。” 抛开些尊称,仿若二人又回到幼时一般。 上官泠细细思量。这冉宝林冉裹儿之话也不知是真是假,万一她若得了圣宠过河拆桥,自己岂不成了她的垫脚石? 上官泠撇开冉裹儿的脸,站直了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你养父钟逊帮衬子雅一族,你这般费尽心机想要夺得皇帝的宠爱,莫不是想先皇后一步怀上龙种?你这野心倒还不小。” 冉裹儿毫不在意地一笑,“是人都有野心。曾经的泠贤妃也有,只是如今却放下了。不是么?我虽不知是什么让你突然放弃这些年对皇权后位的执念,但你既然放下了,就大大方方让给我。” 冉裹儿垂睫,“就念在我幼时曾对你真心相待的份上......” 上官泠终是颔首,“一言为定。” 眼下也没有别的法子,她若一辈子被困在了这汋元宫内,又要如何去见忴儿?也罢,还是试上一试。 冉裹儿目光闪烁,与上官泠平视,“那我要怎么做?” 倘若能蒙圣宠,便可将后宫一众妃子皆踩在脚下。 上官泠见她此等摸样,暗叹宫莺百辗转,只为搏得圣颜一悦,着实可悲。她携揉浅靥,声缓从呴唇而出:“这些你不必费心,有我替你安排。” 后行至案前,将空白宣纸覆于写有“颜忴”二字的纸上。 妩媚勾唇,上官泠仿佛又变回那汋元宫内万般风情的盛宠之嫔。 “皇上喜好诗词,这些年不见,你在诗词上的造意可有提高?” 冉裹儿摇头,“你又不是不知,我自幼便厌恶那些,这些年若不是父亲逼着读了些《女训》、《女则》,我这辈子怕是都不会去碰书。” 上官泠轻哼一声,不去看她。 许久不见,竟没半点长进。 上官泠执笔写下:生也怨,死也怨,几世纠缠几世姻,阴阳两无界。离相思,合相思,几盏红豆几盏缘,喜忧终系君。 她淡淡开口吟完,又谓:“你且将此首词记下,托乐师用三十六字《长相思》之调令编排成曲。” 她又交待了些云帝的喜好给冉裹儿。 末了,上官泠将青丝理顺,斜瞄其一眼,“剩下的,就要看你自己了。” 冉裹儿认真听着,待上官泠述完,难得温顺地点头。将桌上记有词令的宣纸抽走,正欲转身退下,却见那张宣纸下写着两字“颜忴”。 她狐疑地询问,“你临写纯王的名讳作甚?” 上官泠收了笑意,一把拿起另一张空白宣纸覆盖其上。 “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 冉裹儿存着疑虑出了大殿,于回宫的路上暗暗想到:皇上待泠贤妃一向颇好,这次不知是因为何事罚她,又听太医院的小药侍说皇上突然晕倒,前后二事莫非有联系? 方才又见泠贤妃案上宣纸写有纯王之名,心里越发疑惑。 冉裹儿闭眼,甩开杂绪。 如今最重要的,是将手头事情做好。至于皇上与泠贤妃的事,她无需分神去想。 第三十六章 重金收兯段太医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过了几刻,水皎月自太医院回殿,身后跟着太医段氏。 因尚为禁足期间,汋元宫殿前设禁兵把手,水皎月只得领着段太医从后门小径入了殿。 水皎月毕恭毕敬地跪下,“主子,段太医带到。” 段氏身着太医院统一的深蓝色朝服,走至殿堂内,行跪拜礼。 “微臣段念拜见泠贤妃娘娘,贤妃娘娘万福金安,敢问娘娘不知此番召微臣前来所为何事?” 上官泠掩去眸中担忧之色,颔首:“不必多礼。”她温润语凝缕浅,望太医段氏,清音素言,淡淡一笑,“段太医真是说笑了,本宫能有何事,还不是找太医来瞅瞅身子。” 段念心道奇怪,除每月平安脉以外,一般都是妃子侍寝之后找太医把脉,而这泠贤妃娘娘前几天不在宫中,出宫归宁,是十天前侍寝的。 难道.... 罢!先打探打探她的意思。 “娘娘若是有事尽管吩咐,微臣定当竭尽全力为娘娘效劳。”段念颇有深意地看了娘娘一眼。 上官泠唇畔勾笑,若绽寽之罂粟。她伸出雪白蔻丹的手搁置在檀木案上,凤眼微抬,“太医,请吧。” 段念从盒中取出丝绸覆于皓腕之上,轻撩袖袍至手腕处,伸手细细一探,一丝惊讶之色浮现于面,可很快便被隐藏起来。她微微一笑,“恭喜娘娘,怀上龙嗣。且依微臣看来这胎相,似乎是双龙之胎,这可是喜事! 段念试探性地问:“不知娘娘可要微臣替娘娘准备一碗安胎药?” 香炉里的沉香已经化作缕缕幽香,飘渺的灰烬沉没在炉底,氤氲了整个大殿。 上官泠斜眼,望皎月,示意她将金粉裹昡的盒子打开。刹时,黄金的光辉闪烁,将桌前一片照得透亮。 剔透若华的紫玉簪子低垂摇摆,上官泠素手轻轻扶了扶簪子,发出泠泠声响,如同清泉流淌。她细长凌厉的眸子轻扬,启如瓠犀般的雪齿,未答其问。 “春秋齐国上大夫晏婴曾云‘识时务者为俊杰,通机变者为英豪。’段太医普章聪慧,相信不会不明白本宫的意思。” 她复又笑意盈盈,软硬兼施,将一盒黄金推至段太医跟前。 “太医只需做到,守口如瓶即可。若皇上问起,你便回,本宫是侍寝那天有孕的。” 上官泠美目光华巧转,似是拢了世间所以的光彩。 “这里有一百两黄金,太医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段念呆愣了会儿,看着这一百两黄金想着贤妃娘娘出手果然不一般!她慌忙行礼,“微臣叩谢娘娘恩德,若有事,娘娘尽管差人吩咐,微臣定当倾尽全力,赴汤蹈火!” 上官泠淡抿唇瓣,微绽梨窝,轻轻颔首。 “太医果真是个聪明之人。”又言,“后廷险恶之人颇多,还得劳烦太医亲自准备安胎之药。” 段念嘴角勾勒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眨眼间倾灭。 泠贤妃与外人偷情,皇上纵为天子,也戴上了流玉帽子。 “微臣告退。” 上官泠站窗前,望其外青葱树木,翠绿蔓藤,参差不齐。 忴儿,你知道么?我有了我们的孩子呢。 或许以前,我还会努力去争那些无用的虚位,但如今只想好好把孩子生下。 红墙宫闱,唯念与君同归。 第三十七章 桃林献宠搏君笑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上官泠昨夜寝下得早,次日却神色甚疲。只因枕边微凉,不见同榻之人。 她唤婢侍盥。临鸾媣妆,眉沁绿。青丝绾云髻,瓒花作饰,步摇斜倾。着绛紫缠枝花宫装,外披透明薄纱。莲步微移至外殿,慵懒倚卧主位锦塌。 玳瑁护甲轻敲小几,上官泠展靥启唤:“皎月,你到桃园去摘写桃花瓣来,我想亲自制写桃花羹来食。” 上官泠如今有孕在身,水皎月本不想离身,恐其遭遇不测。但又觉主子而今被皇上禁足,出不了这汋元宫,只能摆弄些精致的吃食来打发时间,遂应声,“皎月这便去。” 冉裹儿回宫换了件素白长裙,檀色的丝线在洁白的衣料上绣出了精致的莲花,莲花边上点缀星星稀少的金片,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一根粉色的宽腰带勾勒出了身段窈窕,也给人一种清雅不失温婉的感觉,外披一件略显苍白蓝色的敞口纱衣,一举一动皆透露着清纯的气息。 天亮然,她去了趟司乐坊,找乐师将词编排成曲。后寻一处桃树密集之方,站定,抬眼,四下张望。 泠贤妃言皇上喜桃花,不知是真是假,也只能碰碰运气了。 正四处张望,忽一墨绿身影闯入视线之中。殿试之时,她便已将云帝之貌牢牢记于脑海,故见那少年虽未着龙袍,却也一眼认出他正乃云帝。 冉裹儿由宽大衣袖下取出那日在泠贤妃宫里拿的词,她舒了舒嗓子,盈盈唱道:“生也怨,死也怨,几世纠缠几世姻,阴阳两无界。离相思,合相思,几盏红豆几盏缘,喜忧终系君。” 她原想背下,却又怕出错,只得照着词作念唱。 云帝自乾阳宫内悠悠转醒,明黄华丽的缦帘入眼,他定了定神,回忆起昨日醉仙楼之事,苦涩瞬间又弥漫心田。 勉强支起身子,刚想开口唤殿外的小六子,却觉喉咙一阵干涩难忍。 他起身,抬脚间竟四肢无力,只得又回到塌上。 小六子听殿内似有动静,待推门,见云帝已然醒来。他欣喜地跑到其跟前,目光含泪说道:“皇上醒了?您都睡了一天一夜,可担心死小六子了。” 他自幼便跟在云帝身边,倒未见云帝身子有任何异样,此刻更是满心疑惑。 小六子晓其睡了许久,定是渴了,忙倒了杯茶给云帝。 云帝接过小六子双手递来的茶,急急喝下。他随意换了身墨青的袍子,以竹簪束发。身子尚虚,唇发白,显孤瘦雪霜之态。 在殿内稍稍疏散了会儿筋骨,又用了些糕点清汤,觉力气渐渐回身。 出了殿门,望天边晚霞起,晃若红穀之璃,凄美绝然。 他遣退小六子,独身一人朝桃园走去。 入了园子,看满园盛放之色,又忆起与泠儿初见时之景。 可叹一句“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正徒伤心神间,见远处桃树下隐隐约约可见一人。他本不想打扰,欲转身离去,但听得此番词作,不由入了神。 珣踏着一地缤纷粉蕊,提步上前。 冉裹儿见云帝走近,连忙将宣纸捏成团,收到衣袖之内。她不敢怠慢,行跪拜大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云帝有些惊讶地开口询问:“你怎知你眼前之人便是当今圣上?” 第三十八章 水婢误识君王意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风吹,桃花蕊落,惊起飞鸿。 冉裹儿忍不住微微抬头,瞧着那如玉的少年答道:“皇上庀泽安異,周身气度又岂是常人俗夫可冒装的。” 云帝听到女子恭维只话,心中兴趣霎时抹灭。他低头,唤她起身。又问:“不知是哪位爱卿能教出如此才貌之女?” 冉裹儿闻少年软语,心悸动。待起身,容娟淑靥,笑若桃花初放。 “嫔妾冉裹儿,父亲正乃吏部尚书钟逊。”她虽笑,实心中不甘。为了能在选妃大殿上惊艳众人,她苦练数年,却没想到云帝根本就没有留心于她。 云帝闻冉氏答话,不语。 钟逊之女,进宫不就是为了帮衬皇后? 许几,复问:“为何入这园子?” 为何入这园子?冉裹儿心笑。还不是为了在此等他,搏龙颜欢心么? “因为喜欢桃花。” 云帝挑起俊秀的眉毛,示意冉氏继续说下去。 冉裹儿早知云帝会此问,捻折桃枝,含欢一笑:“‘千江月复桃花影,万里天晴碧波然’。高洁的池花荷莲,看久了觉无趣。风姿傲骨的梅花,虽气节不凡,却难潋滟。” 她小步轻转,手中桃枝在空中划过。 “唯桃花暖人,欲寄彩笺兼尺素,存长情在人间。” 冉裹儿背出泠贤妃给的答案后,有些不安地看向云帝。 云帝皱眉,摇头。 “纵使桃花存情,这种花之人却无心,又何能温脉?若伊人不解花语,花儿与谁缠绵?” 他柔肠回环,却被她尽负其间。 冉裹儿不知如何作答,这些泠贤妃根本没有提及。 她心下愤狠这贤妃竟留了一手。 云帝轻叹。除了泠儿,这世间再也不会有让自己心念神望之人。 偏偏她却负了自己。 “夜风寒,早些回宫。”他温言,心思却冷戚 语及此,转身离去,毫不留恋。 冉裹儿一听云帝嘱咐关心话语,喜上心头。刚想开口,却见其已转身离去。 她眸中温婉之色倾刻间尽散,取而代之的是不甘与艳羡。 上官泠,从小到大自己没哪一次比得过她,可这次,她不会再忍让了。 为了家族,为了父亲...更为了她自己。 水皎月隔得过远,未听清云帝与冉宝林的谈话,却看二人距离甚近。 她苦笑。主子与皇上,究竟是谁负谁更多些? 等冉宝林离去,水皎月方飞现身摘了些红瓣的桃花回了汋元宫。 上官泠将桃瓣洗净上锅,水皎月在旁陪伴。 思量再三,水皎月终究是将今日所观给讲了出来。 上官泠闻后沉默了好一阵,她定定看着手中玉筷子,回想起那夜云帝送筷子时的痴傻模样。 “娘娘,粥要糊了!”水皎月唤出声来。 上官泠抛去杂思,飞快将锅掇开,因慌忙竟然忘记用抹布垫着,一时间白皙的玉手被烫得红红一大片。她撒开手,锅也掉在了地上,里头桃花羹很快溅起。还好水皎月眼疾手快将上官泠推开,不然遭殃的可不只是手了。 水皎月顾不得去清理地上陶片,她打了盆冷水,将上官泠的手泡在里面。 “主子,没事吧?” 上官泠感激地点点头。 水皎月小心翼翼地问:“主子是在意桃林之事么?” 在意么?或许答案连上官泠自己都不清楚。江南小榭初遇,是她父亲一手设计的。可她却是真的心倾于他,她与他一同回了京都。 那日,她被灏闲王拉到清风楼,无意间听到他在清风楼里的言语,她是真的心痛。那种感觉到现在都记忆尤新,宛若铁烙打在心房一般,烧得人生疼。 从那一刻起,她便再也不会傻傻地将心放在他身上。 “他如何,都与我无关。”上官泠的声音有些哽咽。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第三十九章 太后威严询太医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皇上龙体抱恙,忽然晕倒之消息很快传便六宫。 皇太后踱着步向乾阳宫走去,她黑玉步摇轻曳,风姿韵俏,一路上看看御花园的景致倒也不急。 皇上乃帝王之身,加上福泽庇佑怎会被病魔夺困?这几日更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朝堂上也无甚风波,这突然昏倒定不是劳累所致。 她眼光微冷,视前路石子。 晕倒又不是什么大碍,只是原因耐人寻味。前些日子泠贤妃出宫归宁,泠贤妃回宫后皇上便下令将其禁足,继而皇上又咳血晕倒。 皇帝这病,莫非与泠贤妃有关?是用情至深,五内郁结所致? 帝王之尊,哪有深情之说? 待来到乾阳宫,钟离墨已经在内,皇太后上前询问,华音飒飒:“钟离墨,皇上突然这么一晕倒,你可知道缘由?” 钟离墨知皇太后娘娘驾临,速上前迎接。却不待请安便听得发问,知其担忧,他忆起皇上昏厥前所言,本不欲告知,然皇太后娘娘乃圣上亲母,几番思索,他终是未遵从圣令。 他行一揖礼,不多话,道:“回禀皇太后娘娘,昨日皇上与微臣本微服出访于京城,却机缘巧合之下撞破泠贤妃与纯王之奸情。皇上宅心仁厚,本不欲追究。然,微臣不愿皇上受泠贤妃那淫妇所欺,便将曾撞见泠贤妃与灏闲王淫乱后宫之事告知皇上,望其醒悟,却不想皇上因此打击以致咯血昏厥。” 钟离墨即刻单膝跪地,请罪道:“皇上曾令微臣禁言,然微臣不愿皇上受此欺辱,现下便告知于皇太后娘娘。请皇太后娘娘置微臣未及时察觉龙体之异,与抗旨不遵之罪!” “你不必自责,一切罪责皆在那泠贤妃之身。”皇太后言。 泠贤妃居然同时与大颜两位王爷有染,此番真乃不可饶恕之过。忽又想起纯王乃黎太妃之子,心下恨意更甚。纯王回京,黎太妃便于她撕破脸皮。太后有些神伤,她以前怎么就没看出黎絮儿是如此虚伪之人呢? “皇上人呢?”皇太后又问。 钟离墨闻言,正欲谢恩,听皇太后已问起皇上,便直接起身,“皇上说想独孑在宫里转转。” 段念本为太医,但下月便要受提拔升为给天子探病的御医了,又因情况紧急,故提早胜任。 她给云帝开了些安神的药,又亲自在其寝殿摆了些有助入睡的花卉后由主殿而出,正迎上皇太后与钟离大人。 她立侍钟离墨身后,打算等二人谈完再道告退之礼。 “太医也在。”皇太后眼尖地撇见钟离墨身后的段念。 段念不敢怠慢,跪下来行礼:“参见皇太后,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她在入殿之前便已拜见过钟离大人了,故现在只想皇太后行礼。 皇太后颔首,“皇上的身子如何?” 钟离墨于旁聆听,段念回道:“回禀太后,皇上向来为国事操劳,心绪之乱,郁结之深,依微臣看来怕是皇上近日又受了些刺激...” “刺激?”太后不禁打断段念的话,发问言道。 “是的,不久前怀有龙胎,一时欣然至极,才导致昏迷不醒。” 钟离墨抿唇。泠贤妃有喜了?其父是谁?恐怕连泠贤妃自己也不知罢。若是能知何时有孕,或许便能知晓。 思至此处,他望向太医,双目似有冷光闪过。 段念迎着那目光对视几秒,心里捏了一把冷汗,随即语气波澜不惊的回答到:“娘娘数月前侍寝隔日感到身子不适,于是召微臣前来把脉,从而得知娘娘有喜。” 段念暗自捏了一把冷汗,她收了泠贤妃娘娘一盒黄金,自然要帮着她说话。 第四十章 新妃齐至太医院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皇太后一听到有孕二字,倒是有些耐人寻味,这孕,倒真是云雾缭绕了。 “皇家的血脉一向纯正,容不得半点差错,这贤妃腹中孩子,是皇上的,还是皇亲的?”皇太后皱眉问道。 泠贤妃既然干得出如此淫乱后宫之事,那收买个太医又何足挂齿。 这四方的宫中,还有四方的天!绝对不能放任自流,不闻不问,这泠贤妃总该长点教训。 碍及皇家颜面,太后自然不能开门见山,便迂回着又问了一遍:“贤妃有喜?这是多久以前的是事情了。” 段念一一回了话,滴水不露。 皇太后看太医说的有理有据,却更加像是在欲盖弥彰。皇族的血脉,决不能成为后人的笑柄与谈资。 “太医倒是尽职尽责得很,哀家看你这几年为宫内操劳,勤劳不辍,倒也生了要给你加官进爵的念头。” 段念心中狠狠一震。 她本是村庄来的农女,进了城无依无靠,得一男子相助习得医术,在京城开了医馆。朝夕相处,难免生情愫。然而令她想不到的是那男子最好竟然取了达官贵人之女。她心灰意冷,入宫做了女医官。 加官进爵!段念心想这皇太后可直白多了,心里碎碎念加官进爵,加官进爵,加官进爵!银两,他正是因钱而弃她去之,若是能加官进爵.....可这些日子想着,就算他能回心转意,也难保他是真的爱她。 也罢...何必为了个男子做些不忠之事? 泠贤妃的孕期虽极为怪异,但后宫险恶之人颇多,说不准是被奸人所害,用药物导致孕期延迟。而她已然收下的泠贤妃的佣金,岂有背叛之理? 正思间,太后又发下话来。 “医术一丈,不如医德一尺。哀家也是为先帝诞下过皇嗣之人,几月显怀,几月害喜这事,哀家可没有忘记!” 段念依旧面不改色的回答:“回皇太后的话,泠贤妃娘娘宫寒,因此比常人显怀要晚 。” 居珞璎宫测楼的良人齐君忆依靠在雕有四季花卉的窗户上,呆望着看着窗外。 齐君忆一袭精致的百水裙,外罩缎蝶的小衣,内衬戴青,袖口绣着翠绿的蝴蝶,裙摆罩一层淡薄如清雾的白纱丝,腰系一碧色腰带,显得身段窈窕。她挥动着手中的玉面罗扇,眉头轻蹙,心中无限愁事。 她进宫已月余,却未曾被召幸,这泠贤妃当真冲冠六宫,如今宫内又有诸多新人,她该如何突破重围得皇上青眼呢?父亲大人让她好好侍奉帝王,这也得有王让她侍奉啊! “小主不好了,皇上晕倒在乾阳宫了!”宫人小跑来报。 齐君忆忽地起身,手中的扇子也因松手掉到了地上。 “你说什么?!快!快!我要去看皇上!” 她虽是只远远见过一面的君王,可那也是她的夫君。 待齐君忆登上肩舆之后方冷静下来。她询问宫婢:“如今都有谁在乾阳宫侍候?” “回小主。有皇太后娘娘,钟大人,段太医。” 齐君忆舒了一口气,还好没有后妃在,不然又要去应付些不必要的暗斗。 “小主。刚刚传来消息,贤妃有孕了!” “?”齐君忆挑眉。略略思索一番,泠贤妃有孕却无故被禁足。后又宣太医,之后皇上又晕倒,皇上一向身子好,怎会如此?连太后和钟大人都在,莫非与泠贤妃有关?!难道……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不敢再想,便道:“咱们先不去了,太后在那我也不方便侍疾,到太医院候着段太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齐君忆在太医院门口徘徊,正欲进院间,瞅见几个衣衫光亮的女子已然至院。细细一看,居然是新妃们,还一个不差。 她向来不喜这种场面,故带着婢子快步回了宫。 第四十一章 闲王夜访佳人室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影度窗棂,狂风将衣袂卷起飘扬,一场没有预兆的大雨从天而降。 潮湿飘扬,溃烂着娇艳欲滴的牡丹蔷薇,略带草腥味。空阶夜雨频滴,上官泠伫立窗户边缘,伸出双手感受雨露的真实感。 她接下许些雨水放于鼻间嗅了嗅,贪婪地吸食着这不属于大殿的自然气息。 颜灏鬼鬼祟祟地躲开侍卫,绕到汋元宫后殿的窗户旁,掂量了会儿,终是跳起而入。身上白锦的天香缎被勾夹在窗户罅翕处,他有些狼狈地扯出。 颜灏抬眼,笑嘻嘻地望着眼前的佳人。 雨如丝,纷纷扰扰,风卷雷鸣电破空,庭院落红无数。 上官泠正享受地紧闭双目感受细雨拍打在手上的触感,一人却忽从窗户一跃跳入大殿。起初,她惊恐地后退几步,待识清来人面庞,唇角勾笑。 “还真是想不到,大颜朝的一品王爷居然有爬人窗户,窥人隐私的怪癖。” 他怎么来了?总之,这该死的纨绔王爷一来就没好事。 上官泠转过身去,拿榻上薄锦遮住微微隆起了腹部。 她已有四个多月身孕,现今显怀。不知为什么,她不想让颜灏发现她有孕了。 颜灏整理了会衣襟,见上官泠怪异的动作,不解地问:“你遮住肚子干什么?” 他邪笑,“照本王说,要遮也是遮胸才对。” 说罢,不怕死地用目光在上官泠翘挺的酥胸上流连。 上官泠警惕地盯着灏闲王的一举一动,厉声言:“轮不到你来管!” 颜灏笑得越发邪恶,“是呀!轮不到我来管,也轮不到颜汐那小子来管。” 他自顾自地倒了杯茶,瓷杯贴唇,却不急着饮下。 “那日在醉仙楼,皇侄媳真是万般风情呐~” 上官泠一听颜灏提起云帝,心中不知何种滋味。 复又闻其打趣,快步上前抢过其手中的瓷杯,毫无征兆地朝颜灏那张妖孽的脸上一泼。 颜灏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以往就算言语上调戏几句,也未见她如此大的反应。他被淋了个遍,浑身湿透,瞳中却也不见愠色。 “皇侄媳想皇叔在你面前脱下湿衣服么?” 上官泠只瞟了灏闲王一眼,便急急收回视线,冷冷吐出一字“滚!” 她忆起往日缠绵,心下越觉寒恶。 上官泠冷笑,唇边温存尽灭。 “此后锦书休寄,画楼云雨无凭。” 颜灏聆听淅淅沥沥的雨声在二人之间回荡,他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水珠,又挂起笑意。 “无凭?” 他的眼光在其被薄锦遮住的肚子上打转悠,抬手轻指,“这不就是最好的凭证么?” 见此,她便扯下薄锦,不再遮掩。 “我问你,那日在太白寺究竟是怎么回事?”上官泠认真看着颜灏。 “我也不知。”颜灏回道,“就是次日清晨醒来发现美人在怀。” 他站起身,直视上官泠。 “你告诉我,孩子是我的么?” 第四十二章 劝其了断相思意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上官泠很是头疼。她微微倾斜额头,不再在此件话题上争论,启朱唇问曰:“皇叔来侄媳这儿有何贵干?” 云帝都已下令任何人不得探视,本以为能清净一阵子,却不想倒还接二连三的有不速之客前来。这汋元宫外的守卫都是摆设么? 颜灏哀怨地叹了一口气,“我是来救你的。” 上官泠大笑不止,头上珠钗摇晃。她反问:“救我?先前有人跑来说助我,这会儿又来个说要救我的。” 颜灏激动站起,“你跟我出宫吧!我带你走....和我们的孩子一起。” 此言一出,连颜灏自己也万分惊讶。 上官泠神色古怪地瞧了一眼他。 “你发什么疯?你怎么就这么认定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 颜灏蹙眉,双手抓住贤妃的肩膀,声音颤抖。 “好..那你说,这孩子到底是谁的?” 上官泠狠狠将他的手甩下,现在,她不想同他有任何瓜葛。 她冷笑几声,“我只能告诉你,等孩子生下来,会唤你一声‘皇爷爷’。” 颜灏悲伤至极,黯然失笑。 “这么说,这孩子不是我颜灏的咯!” 他不顾已浸湿的衣裳,一把揽住上官泠,低头在其耳畔轻轻呢喃言:“如果,这孩子是纯王的,我奉劝你趁早断了念想。” 上官泠正欲推开,却闻其言,身子一僵。 颜灏明显感觉怀里的人儿身子变得僵硬,心中所想越发明确。他舔舐其耳垂,又继续言道:“你当真以为出了宫你就能与纯王一起逍遥快活?没了这王爷的头衔爵位,他根本一无是处。是时,你所有的幻想都将破灭,虚无缥缈的情情爱爱将被柴米油盐这些琐事充盈,乃至殆尽。” 他抱着上官泠的手又紧了些,过了好久才松开她。 上官泠无言,默默地盯着几岸上繁复的雕纹。 “谢家庭院残更立,燕宿雕梁。月度银墙,不辨花丛那辨香。此情已自成追忆,零落鸳鸯。雨歇微凉,十一年前梦一场。”上官泠呆呆地吟着。 颜灏目光变得深邃,“还记得在荷池,我同你问的话么?”他微微勾唇,“那日我问你,你真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么?还是说你一开始便选错了呢?” 末了,他定定看着她,戚然。 上官泠眯眼,神色有些难看。 “我还是那句话,这条路是我自己选择的,自然会一直走下去。” 颜灏嗤笑,“一直吗?可是,你的心好像已经变了。” 他拍了拍上官泠的肩,“其实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现在去求皇上,他或许还会开恩,饶过你和纯王的孽种。” 颜灏话落,跳出窗户,回头望了一眼她。 风絮飘残已化萍,泥莲刚倩藕丝萦。珍重别拈香一瓣,记前生。 人到情多情转薄,而今真悔多情然。又到断肠回首处,泪偷零。 忆起纳兰性德的《摊破浣溪沙》,上官泠不禁轻叹。 真的要去求他了么? 第?四十三章 书房请罪恕腹子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上官泠瞪了一眼守在宫门口的侍卫。 “本宫乃皇上亲封的正二品贤妃,怎么?你们还敢拦本宫!”她一双丹凤眼里盛满怒气,姣好的脸庞此刻因为提声的缘故微微泛红。 那侍卫犹豫了会儿,终是放了行。 遂,上官泠快步朝御书房的方向小跑而去。 颜灏说得对,为了她的孩子,她不能再等下去了,她要去求皇上开恩。 钟离墨听得属下汇报,得知泠贤妃至此,蹙眉。她已被皇上禁足,次等轻刑,竟然还敢违背!他出御书房,反手提剑阻挡。 “大胆泠贤妃!既已禁足,又何以来此!汋元宫各侍卫自领罚二十棍!” 上官泠清音萦纡耳,凝睇姽婳容,声启,若仙音落凡尘。 “钟离大人,臣妾要见皇上。” 她妄想用绝美的声音压下狼狈,心道该死,这云剑还真是寸步不离地守着皇上。 钟离墨于泠贤妃之求置若罔闻,纹丝不动,令左右言曰:“来人!请泠贤妃回宫!” 上官泠见侍卫上前,情急之下只得朝御书房的方向大喊,“皇上,臣妾知罪了....” 云帝一袭白衣若仙,坐案前仔细翻看手中奏折,听殿外喧杂,细细辨认下像是泠儿的声音。 不可能的,他明明已经下令禁足了。 云帝摆手示意小六子到殿外看看。 小六子得令,推开了殿门。他正想扯开嗓子咒骂,却看见来人乃泠贤妃,连忙屁颠屁颠地上前,躬腰,尖声尖语道:“奴才见过泠贤妃娘娘。” 他又看钟离墨立在一边,神色不善,有些疑惑地朝其望了望。 小六子将手上拂尘一甩,“娘娘跟奴才进殿吧!” 钟离墨闻小六子之言,以为圣令如此,方收剑,令退欲擒泠贤妃者。又忆其所为,犹不甘,随二人同入御书房。 上官泠虽是禁足期间,却依旧是一身盛装。玄紫色刻丝提花缎华衣裙,上坠烧蓝云形雕钗,流苏曼曼。 踏足间,冰凉之感透过藤丝绣鞋直达她的心尖。再上前几步,入眼的是一身白袍的少年。 “皇上,泠贤妃擅出汋元宫,以致惊扰圣驾。请皇上许微臣治臣治下无方之罪!”钟离墨压低,了嗓子,行礼道。 云帝抬眼,看清来人后微愕。他颔首,视云剑,“无妨,你先下去吧。” 钟离墨得令,无奈离去。暗自祈愿泠贤妃莫再伤了皇上。 云帝摊开御案上的画卷,画上敖敖挺立着一只苍鹰,他声音里听不清任何情绪,对上官泠开口言:“过来,看看这幅画。” 上官泠不明云帝究竟是何意,却也不敢怠慢。 她尽染蔻丹的芊芊十指将画卷微微卷起的角压平,想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答道:“素练风霜起,苍鹰画作殊。耸身思狡兔,侧目似愁胡。绦镟光堪摘,轩楹势可呼。何当击凡鸟,毛血洒平芜。” 她不懂画工画法的缘由,只得以诗词浅解此幅《鹰图》。 云帝闻言,垂睫不语言。 上官泠将锦袖下的凤印置于御案,裙摆捻至一旁,缓缓跪下。她翕唇,墨瞳淡淡潋滟氤氲。 “臣妾知罪,自知无脸再掌持凤印。” 她微微抬首,“只求皇上饶恕臣妾与纯王的骨肉...毕竟,孩子是无辜的。” 云帝冷笑。 他的心内似滴血一般,仿若身在冰窖,心凉似冰。身体不由自主地簌簌发抖,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四十四章 ?纯王爷夙夜入宫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颜忴听完小厮来报后微微皱眉。 真的么?泠贤妃去求皇兄了? 他在房内踱步,计上心头,焦急地望向那小厮说道:“快备马车,本王要进宫看母妃。” 一路畅通无阻,行至母妃寝宫。颜忴请示了宫门口的风仪女官后,入了大殿。 他屈膝,道:“儿臣给母妃请安。” 泠贤妃闯御书房之事,宫里早已传得沸沸扬扬。黎太妃歇于偏殿中美人榻上,思索着前日与泠贤妃结盟一事,正心烦,得报皇儿至,方有些许轻松,她上前亲自扶起。 “皇儿快起身。天色不早了,怎么来母妃宫里了?” 颜忴没有起身,仍跪着。 “母妃,儿臣是来求母妃的...”他脸色泛红,“前些日子儿臣与泠皇嫂在宫外....游玩,不巧被皇兄撞见了,皇兄回宫后很生气,禁了皇嫂的足。皇嫂而今已有身孕,忴儿想请母妃救救皇嫂......” 颜忴隐晦地叙完,低下头,不敢看母妃的脸。 黎太妃闻言,略有诧异。 “求本宫去救泠贤妃?” 她见颜忴眼神闪烁,养儿多年又如何不知那神态分明是在掩饰,思及昨夜泠贤妃擅闯御书房,顿时冷下脸,沉声道:“皇儿,虽这些年你不在母妃身旁,但毕竟母妃我养育你多年,又如何看不出你在掩饰?而在这宫中若任何行之有差,就算如今母妃我已身居太妃之高位,却也是无法自保的。你且从实道来!” 颜忴双颊红的似要滴出血来一般,他支支吾吾回话。 “泠皇嫂与忴儿已然...已然有了夫妻之实。忴儿怕皇兄责罚皇嫂,所以才连夜赶来相求...”他将额头磕在地上,“泠皇嫂已有了身孕..还请母妃救救泠皇嫂与您的皇孙。” 黎太妃虽已有所怀疑,却不想听得如此惊天之辛秘,她大惊失色,直直起身。所幸因歇息早已屏退左右,无需担忧他人听去。难以置信,压低声,连连发问:“你说什么!?泠贤妃腹中之子是你的?这是何时之事?皇上可知?” 泠贤妃到太白寺祈福时,她叮嘱苏辛跟在后。见那灏闲王亦至,苏辛索性就推上一把火,放了些迷烟,将二人双双放倒。如此,黎太妃便握住了这大上官氏和灏闲王的把柄。以后若泠贤妃想着过河拆桥,她也能扭转全局。 可令她想不到的是,她的好皇儿,她的心头宝居然干出这般的荒唐事来! 颜忴咬了咬唇,“回母后,已是几天前的事了。忴儿前几日被皇叔带到了宫外醉仙楼,忴儿错把皇嫂当成了醉仙楼的舞姬...然后,不知怎的,皇兄带着钟离大人也到了醉仙楼...然后...” 他又是重重一磕,“儿臣该死,不该轻薄了皇嫂,还请母后责罚,但还请母后救救皇嫂!” 黎太妃皱眉,皇儿话中似有疑点。醉仙楼?她问:“可是泠贤妃省亲之日?如此说来,那日皇上回宫后将其禁足便是因了此事。可泠贤妃又何以现于醉仙楼?” 颜忴点了点头,“正是皇嫂省亲那日,可忴儿也不知为何皇嫂会出现在醉仙楼。”他又回忆了会儿,言:“皇嫂那日是带着面具的...”他遂懊悔地拍了拍脑袋,“都是忴儿的错!” 第四十五章 太妃震惊事实情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黎太妃低头掩思。不仅现于烟花之地,还掩面而现?这岂不是有备而来么!泠贤妃,本宫本以为你是个聪明之人,没想到竟如此陷害本宫的皇儿!与命妇私通,若是这事流传出去,皇儿日后还有何道德名声可言?若是日后要成大事,那又以何缘由登上太元殿宝座呢!不过如今这宫中未有一丝风声,想来皇上也是不愿此丑事曝光于天下。 她语气略缓和了些道:“皇儿你且起来,此事与你无关。”转而咬牙切齿,“都是被泠贤妃那贱人所害。若是皇上罚了她,那也是她自找的!” 黎太妃忽而记起一事,不待颜忴开口,问道:“皇儿,那你可知今日泠贤妃擅闯御书房又所为何事?” 颜忴听母妃如此唤泠皇嫂,正欲开口反驳,却又闻母妃发问,只得老老实实回答:“儿臣听身边小厮打探到的消息,泠皇嫂为了保住孩子,才到御书房求皇兄的。” 他脸上又多了一丝红晕,“母妃,此事与泠皇嫂无关,是忴儿几年前便存了不该有的念头...” 黎太妃苦笑。皇儿果然还是太单纯,恐怕此时还以为罪魁祸首是他自己。她不由得出言提点:“那日你可一开始便知其身份?” “那日在醉仙楼,忴儿一开始是不知泠皇嫂身份的,可是等皇嫂靠近忴儿,尽管皇嫂带着面具,可忴儿还是认出了泠皇嫂...”颜忴答道。 颜忴越说越心急,眼眶也红红的。 “要是泠皇嫂出了什么事,忴儿怕是也不能陪母后了。” 黎太妃闻言,“唰”地一个转身,直视颜忴,心中百感交集。 “皇儿,你说什么?为了个女子你竟然要用自己的性命来威胁母妃?” 她愤怒不甘,更多的却是悲凉。 “当年母妃如同现在的泠贤妃,怀胎十月将你生下。在你离开去封地之前的十几年里,母妃与皇儿你在这吃人的宫中更是相依为命。母妃知道你不喜母妃勾心斗角,为你谋商大事,可你有无想过母妃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或许皇儿觉得这没必要,可几年前皇上就曾不顾手足之情将你远发封地,谁知今后为了坐稳皇位他又会做出怎样的事!更何况如今泠贤妃与你私通之事已被他发现,若他查明这腹中胎儿之父是你,母妃怕你性命不保啊!此时无论泠贤妃怎样,都与皇儿无关,更不能有丝毫关心在意,只有如此,方可保你一命!” 她见皇儿那发红的眼眶,心中一阵酸楚,背过身,叹口气,“也只有如此才可帮得上你的泠贤妃。至于孩子能不能保住便要看她的造化了。” 黎太妃将门外守候的苏辛召来,似是失了精气神的老人一般,慢慢向里间的寝殿踱去。 “母妃累了。皇儿就在此守候,不要离开慈巽宫了。辛儿会陪着你。若是皇儿执意要离开,那宫外的侍卫也不是用来摆设的。” 颜忴本是来求母妃去救泠姐姐的,那知竟被母妃困在了慈巽宫里。望了望母妃的脸,苦叹一句,压下立马冲去御书房的念头,只得坐在桌前干着急。 泠姐姐,希望你不要出事。 第四十六章 帝冠红颜封贵妃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颜灏着梨花浅白的衣衫,缎丝束发,越显绝美。他无视守在御书房门口的钟离墨,径直朝里殿入去。 刚一入殿,便见一身盛装的上官泠跪在御案前。他立马上前,草草拜见了云帝,馋扶起上官泠。 颜灏神色担忧,“好些了么?”他有些责怪之意地望向云帝,“皇侄媳有孕在身,皇侄怎可如此?” 上官泠不着痕迹地将颜灏推开,与之保持一段距离。这灏闲王怎么这个时候来了,还做出此番关心之态,岂不火上浇油? 她望云帝,摇了摇头,以示清白。 云帝长笑一声,又是伤心又是愤怒,声音哽咽。 “皇叔,你要替她求情么?” 上官泠再次跪倒在地,生怕云帝又发现自己与颜灏纠缠不清。 “陛下恕罪,一切与旁人无关,全乃臣妾一人之罪。臣妾不敢奢望皇上能原谅臣妾,只求皇上能放过臣妾和纯王的孩子...” 她上前拉扯云帝的衣袖,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 顿时,上官泠只觉小腹一痛,几欲昏死,却只得强忍住疼痛。 疼痛剧增,她眼前光线变暗,遂没了知觉。 云帝看着她摇摇欲坠的身躯和惨白如纸的面容,面露不忍,却又在听其言后神色变得铁青。 一看其倒地,内心自尊的堤坝霎时崩塌。 他猛地蹲下身来,将其搂在怀中,声音沙哑地唤道:“传太医。” 颜灏见上官泠晕了过去,以为她只是想博取云帝怜悯。复看其面色卡白,不像是装出来的,忧色瞬间爬满眉梢。 他欲折身探看,却被云帝抢了先,只得苦笑摇头,出了御书房。 段念匆忙走进书房内,也没顾着行礼,即刻把脉,眉目紧促:“回皇上,泠贤妃娘娘动了胎气,但主要是因为服用大量催产药而损伤了身体,再加上最近情绪不稳,忧丝过重,所以才会晕倒。” 云帝不可置信地重复,“催产药?” 既然想用药物隐瞒,又何必来御书房求他?难道是有人同她说了什么? 他抬臂,轻轻将上官泠置于榻上,方转过身来视太医。 “为何之前同朕说泠贤妃是几月前有孕的?” 一种内疚的心情混杂着一丝莫名的痛楚充塞在他胸中,驱之不散。 段念顿时冷汗直冒,赶忙跪下,“微臣该死,望皇上开恩!” 云帝叹气,若不是为了瞒着自己,泠儿又怎会如此? “罢了,你快些退下准备安胎药,务必保住泠贤妃和...肚子里的孩子。” 段念暗暗的松了一口气,“遵旨,微臣这就去准备。” 云帝等太医走后,爱怜地轻抚着上官泠的脸颊。他眼中柔情似水,却又蕴藏着万般伤痛。 继俯身,不顾其已昏厥,在其耳边自言自语地说着:“衣食住行,朕一样都不会少了你的,但你永远也不要再妄想朕会爱你,永远...” 语毕,自欺欺人地一笑。 云帝走至殿门前,唤来小六子,正色言道:“传朕旨意,朕惟五典慎徽、妫汭重嫔虞之化。二南正始、关雎资佐姒之贤。遐稽历代之彝章。式进宸闱之位序。咨尔贤妃上官氏。协辅中闺。端良著德。凛芳规于图史、夙夜维勤。兹仰其孕育皇嗣有功,进封尔为皇贵妃。加赐封号‘倾’,着六宫拟旨,次日及宣。” 总管小六子道了声是,复又嘻笑着提意,“皇上,新妃入宫也有一段时间了,要不,恩泽瞻仰皇贵妃娘娘之光,也一并晋封?” 云帝视小六子,微颔首。 “也好,再宣一道旨。小上官氏、简氏懿范于珩璜、言容有度,晋封正三品昭仪与昭容。竺氏毓生名阀,晋正四品充仪。冉氏、齐氏温惠宅心,晋封正五品才人,分赐居腾凉、旭烟二宫。艽长使亦晋正七品荣华,赐居珞璎宫次阁。” 小六子连忙称是,领命退下。 云帝忽地又忆及一事,唤回小六子。他取了御案上的凤印,交到小六子手上。 “你且拿了送到栖凰宫去。” 小六子微微一愣,随及反应过来,双手接过,退下。 皇后娘娘也可说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第四十七?章 小城之女入宫阙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上官泠幽幽转醒,入眼是明黄的纱锦,她用白玉的手臂支撑起身子,勉强坐起。 这里是乾阳宫吧?她怎么会在云帝的寝宫里?她不是在御书房么? 空气中飘荡着馥香浓郁,把她从混乱的思绪中拉扯出来。 上官泠嗅了嗅,原是桂花之香。 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梅定妒,菊应羞,画栏开处冠中秋。骚人可煞无情思,何事当年不见收。 秋月桂花齐飘香,惆然间竟是已至仲秋。 她看了看身上覆盖的白兽毯。那是云帝恐秋风微凉伤及佳人,叫内务府一早送的狐衾。 “陛下呢?”上官泠唤了一声宫人,问道。 “皇上和齐侯在慕阁议事。” 上官泠将青丝拢到脑后,“替本宫更衣,本宫要面见皇上。” 她要问清楚他究竟想如何。 宫人虽知后妃不得参政,但昨夜云帝居然将皇贵妃抱回寝宫,足见其宠。故乾阳宫的宫婢也未阻拦她。 西南判军被镇压,其数座城池收复入大颜版图。西南一小城城主为感激皇军之恩,将独女献于大颜云帝。 云帝下令封锁消息,不让此言传入倾泠皇贵妃之耳。 钟离墨叹气,他吩咐宫中人不可在贵妃面前提起此事。纵使皇贵妃一而再再而三地辜负于皇上,皇上仍旧事事为她优先考虑。 皇贵妃有孕期间,凤印及后宫大权均交到了皇后手中。夜里风大,小六子染了风寒,只得由钟离墨把凤印送到栖凰宫。 那名被送进宫的小城女子正巧也在栖凰宫等待册封。钟离墨看了她一眼,只见女子粉黛扑面,一身青翠宝裙,齐整刘海下掩不住一双水灵的眼睛,长发即腰,随风舞动。 钟离墨微微摇头,光鲜外表下不知是怎样一颗心。皇贵妃国色天香,骨子里不还是淫荡不堪? 他不愿多待,放下凤印后行礼便离开了。 皇后笑着恭送了钟离云,回身眯眼,冷言那女子:“你见到本宫未经本宫同就起身,你好大的胆子!你是没有学过《宫规》《女戒》吗?” 谢珞川心里一惊,顿时有点不知所措。她不过是看那送凤印的男子起身了,所以才跟着起身的。谢珞川只好抬起头来,面带微笑,向娘娘请罪:“娘娘,小女子不是有意冒犯您,您大人大量,不要计较小女子不懂规矩,想必娘娘您这样的美貌,应该也是配得上您的气度的吧?小女子以后定会注意礼节的,还望娘娘恕罪。” 皇后眼中一丝精光,如此聪明之人,若收为己用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随及绽开淡笑,“罢,看你是新进的秀女本宫便不为难你了。不过若以后仍旧如此,保不准你这张如花似玉的小脸还在不在。” 皇后靠坐椅背,泯茶,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呈上你的绣品罢!” 她倒是要看看,这如此聪明之人手脚利索不利索。 谢珞川心中虽稍稍松了一口气,却是不敢放松。只是笑容更加的灿烂,丫鬟看到此情形,立即将绣品交付她手中。其上绣的是莲花,没有特别艳丽,只是淡淡的粉配上水的翠绿,显得更加灵动。她将绣品交给皇后娘娘的婢女,便退了回来。 皇后接过绣品,细细端详了下。看来此女不可留,绣的莲花,出淤泥而不染,绣的清水,翠绿不含杂色。这精绣的女红,竟与自己抗衡。这聪慧,这心机,这婉转,这美貌,这精巧的女红,难保以后不但没帮助自己还将自己推下水。 她撇了眼谢珞川身后的小丫头,“谢秀女进宫怎的还带着宫外的丫鬟!” 谢珞川傻了。小纯是自幼跟在她身边的,她也知道宫中规矩诸多,故一早前打听到云帝宠妃大上官氏身旁有一婢子水皎月,也是从宫外带的。所以,她才会把小纯也带进宫。 “娘娘恕罪。可倾泠皇贵妃身边的水姑娘不也是由宫外带来的么?” 皇后拍案怒起。本来她只是想给谢氏一个下马威,可一听她提起上官泠,顿时是一肚子火。 “皇贵妃目无宫规,怎么?秀女也想效仿么!”皇后恶狠狠地盯着跪倒在地的谢珞川。 “小女不敢!”谢珞川连忙道。 第四十八章 高位相争殃池鱼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上官泠正提步,却听得一身刻薄的女声传来。 “倾泠皇贵妃如今可是风光无限呐!” 她抬眸,见正方宫人扶着韵味尤存的妇人 朝她这般行来,妇人媚眼微醉,青丝微白,便正是太妃黎氏。 上官泠此刻内心很是复杂。黎太妃是颜忴的母妃,也就是她的婆婆咯?生怕自己做出什么惹得她生厌,上官泠难得放低了身段,实打实地行了个福身礼。 黎太妃嗤笑一声,“而今你有‘龙嗣’在身,我可受不起这礼!”她将“龙嗣”二字咬得极重,讽刺一般。 上官泠一愣,随及回神绽笑:“太妃说笑了!百善孝为先,臣媳自当孝敬您。” 黎太妃讽然扫了一眼上官泠,“借一步说话。” 二人摒退了乾阳宫的宫人后,黎太妃方言道:“事已成定局,本宫也不想再说些什么。可你也该看清如今的局面,皇上将凤印归于皇后处,虽宫中人人皆以为不过是贵妃有孕期间,皇后暂代凤印。但你我知皇上如此之做的实情,还不知这凤印何时才能转于你之手。你若不能将宫中大权总揽于一身,又要如何助我的皇儿?” “如太妃所言,‘事已成定局’,臣媳又能如何?”上官泠无奈。 黎太妃冷哼一声,“你若聪明,现在就应该去一趟栖凰宫。齐氏得了凤印,气焰嚣张,你正好可以挫一挫她的锐气!” 上官泠含笑,她盈然福身,“母妃说的是,臣媳遵母妃之命。” 黎太妃不屑。这便连“母妃”都叫上口了! 上官泠别了黎太妃,往栖凰宫方向行去。她本不想再同齐皇后作对,可既是忴儿之母妃有命,她又岂能不从? 不待宫人通报,她便闯入栖凰宫。还没入殿,便听到拍案之声。她停下脚步,听到皇后之声传来。 “皇贵妃目无宫规,怎么?秀女也想效仿么!” 上官泠蹙眉。 “小女不敢!”接着另一道尖细的女声入耳。 上官泠寻思了会儿,听着不像是宫中新妃的声音。她 提了长裙步入大殿,见一陌生女子跪在殿中,虽疑惑却不言。上官泠张扬一笑,“皇后娘娘倒是难得想起臣妾。” 齐后见人来,眉头皱成井字。 “臣妾有孕在身,也就不给娘娘行礼了,望娘娘莫要怪罪才好。”上官泠又道。 皇后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意,“妹妹说的哪里话!妹妹孕育皇嗣有功,姐姐还没到妹妹宫里去看妹妹,妹妹倒来给姐姐请安了,姐姐真是受宠若惊!”她压低了声音,“来人,快给皇贵妃准备椅子。” 上官泠不客气地坐下,宫女端来茶水。她故意将滚烫茶水打翻。 皇后袖子中的玉拳紧握,面上却不露烦然。她先是训斥了那名宫女,继而笑望上官泠,“姐姐宫里的婢子不懂事。” 上官泠让婢子换上热茶。她勾唇,“姐姐,妹妹先前做了许多‘目无宫规’之事,在这里给姐姐赔不是了。” 她笑容越深,“妹妹以茶代酒,敬姐姐一杯。” 那热茶滚烫,还冒着滚滚的白烟。若饮下,嗓子也就毁了大半。 上官泠不依不饶,复言:“这茶可是妹妹的‘一番好意’,要是姐姐拒绝妹妹,妹妹可是会伤心的。!” 谢珞川见二人口舌之斗,心下越发惶恐。皇后与贵妃之争,遭殃的恐怕还是她自己。心生一谋,谢珞川猛然起身,接过皇贵妃桌上的热茶,一饮而尽。 齐后不言,犹豫再三。却见跪在下首的谢秀女此番动作,她很是惊讶。 上官泠也是一惊,她盯着那女子将茶饮完,竟是一滴不留。 “这位是?”上官泠问言。 皇后很快整理好情绪,作出有力反击。 “妹妹还不知道吧?这位谢姑娘,是边城城主献给陛下的。” 上官泠的心不自觉地一抽,她也不知心中滋味是何。 皇后喝着晋贡的普洱,眯眼享受。“今日谢秀女表现尚可,着封从五品良人。但其对于宫规不是太熟悉,故罚抄《宫规》五十遍。” 谢珞川忍着喉咙处的灼烧之感,开口谢了恩。 第四十九章 贵妃分娩帝亲临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许是有了身子的缘故,寒冬一至,入夜更觉寒凉,上官泠拿起榻上薄衾披于肩上。她走至窗棂旁,抬头,望月光皓白如水,双手抚上已隆起的小腹。 不知不觉已然过了这么久了,这些时日皎月也不知去了哪里。皎月性子豪迈,若不是为了在宫中帮衬她,定是能名扬江湖,成为一代侠女。 上官泠仍就有些不敢相信云帝所下的旨意。他非但没有责罚于她,反倒晋升她为皇贵妃。想到此处上官泠更是惴惴不安,冷汗连连。 她正欲于茶案上自湛一杯,平静平静,却忽觉小腹一阵刺痛,手中瓷杯滑落地上。 茶蛊碎裂之声响彻寂静的大殿。 她想喊叫,唤宫婢入殿,奈何小腹剧痛,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正闭目忍痛,忽见一灰衣女子飞身至身边。 “皎月......”上官泠欣喜地呼喊她。 水皎月点头,“对不起,主子,皎月来晚了。” 水皎月半个时辰前便回宫了,她本倚在殿外朱红的石柱上犹豫,欲不作打扰,想着明日再向主子请罪。但她听得殿内瓷杯碰地的声响,恐主子有异,推开殿门。她见上官泠痛苦地扶小腹,一时慌张,便提气运轻功飞了过去。 水皎月见主子面色痛苦,想来许是要分娩了。她馋着上官泠躺于软榻,关切询问:“皎月去唤太医可好?” 上官泠扬起发白的脸,勉强点了点头。 要生了么?若是此刻忴儿能在该多好? 水皎月又快步退出大殿。她顾不得礼仪,一入了太医院便将段太医揽起,运轻功,朝乾阳宫方向飞身而去。 及到殿门口,方将太医放下。 她又转身吩咐小婢到御书房去请皇上。 主子在这危急关头,最想见到的人莫不就是纯王殿下了,可惜纯王远在宫外王府,她只得去请陛下。 段念因着受贿一事失了升职之机会,现如今还只是个小小的太医。 她看见倾泠皇贵妃的样子,知道要生了,立即吩咐一旁的婢女道:“快去打盆热水,你,去帮娘娘把腿弓起来......娘娘,这生孩子疼痛免不了的,您待会儿且忍着点。” 水皎月推开正欲上前折起主子双腿的宫婢,不悦道:“毛手毛脚的,还不退下。!”她遂小心翼翼地为主子将额上汗珠拭去,轻轻将主子玉腿缓折。 上官泠任由皎月动作,疼痛一阵比一阵强烈,她的素手紧绞锦被。羊水伴随血液越留越多,撕裂的剧痛几乎将她整个人完全淹没。 尖细的声音划空,“啊——!” 段念看着血不停的流,依然冷静,她隐约看到孩子的头要出来了,大声喊到:“娘娘,用力啊,孩子快出来了,娘娘,深呼吸,然后用力。” 疼痛愈演愈烈,上官泠的衣衫早被汗水湿透。她闻段太医之言后,咬牙忍住剧痛,拼命用力。 这是她和忴儿的孩子呢,一定要让它诞生下来,想到这里,她的意念越发坚定。 过了几个时辰,上官泠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她的力气也几乎耗尽,手中的锦被也已破烂不堪。 段太医看了一眼意志有些模糊的皇贵妃,又看了看孩子:“娘娘加把劲啊!孩子的身体已经出来大半了!”她转头言宫婢,“你,去太医院拿本官桌上的一张药方,赶紧照上面写的抓药,煎药,煎好了立即送来。” 若不用温性的药物吊住娘娘的神志,只怕会出现难产的情况。 云帝乾阳宫宫婢来报,皇贵妃即将临盆,他兀地扔下手中御奏,不顾小六子惊讶的眼神,一路狂奔至乾阳宫外。 待至殿门口,他方才想起以男子的身份不得入产房,只能在殿外焦急地踱步。 倘若泠儿安然无恙,他便不再追究纯王之过,可若是泠儿因为此胎出了事... 云帝唇边勾起冷笑。 第五十章 朝阳喜降两龙子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阵痛再次传来,上官泠霎时清醒。 她似涕哭般痛叫,声音直传至殿外。 云帝哪里还有一丝理智?他猛地推开殿门,冲了进去。待看见榻上痛苦尖叫的泠儿,连忙将身子压低,颤声安慰:“泠儿,不要怕,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的!” 哪怕你腹中的孩子与我没有半点关系。 段念看着皇上闯进来,呆愣了几秒,随即反应过来。皇上待贵妃深情,奈何贵妃却负了皇上。 上官泠觉朦胧中似有一袭黄衫的男子向她走近,她的渐渐视线变得模糊起来,仅存的思绪飞转,很快,勾勒出一张清秀的脸庞。她望着眼前如梦如幻的人儿眨了眨眼,虚弱地唤他:“忴儿、忴儿...” 因意识混沌,故未太大看清来人样貌,她只凭直觉呼喊出心底最深处的名字。 云帝若万箭穿心般,往昔的记忆登时如潮水一般纷至沓来。 忴儿? 她忘掉她与自己之间的种种了么?他到底哪里比不上他? 云帝敛去眸中怒色,对伊咧嘴一笑:“我在...” 上官泠本想开口。却蓦地,身下传来比之间更甚的剧痛,忍不住叫了出来,“啊啊......”触及身下已被抓烂的锦被,上官泠心中空虚,待转看那人,忽抓其手,尖利的玉指尽数插入其中。 云帝心中之伤早已盖过手上被指甲划破之痛,反手紧紧握住泠儿的手,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温和:“不要怕...有我陪你疼...” 段念目光看着倾泠皇贵妃,也有一丝丝无奈从心底飘出。 婴儿的第一声啼哭响彻大殿。 段念露出欣慰的笑来,“娘娘,是个小皇子”随及又紧张皱眉:“娘娘,还有一胎!” 云帝听得婴儿已临,心下一松,却复听太医言还有一胎,神经又紧崩起来。 他根本无心关心胎儿性别,只含情脉脉望着上官泠已然苍白毫无血色的脸,继续温言安慰。 又过了几个时辰,第二个婴儿的啼哭伴随太阳的升起甚是嘹亮。上官泠遂不再知其他,晕了过去。 水皎月看云帝一晚上陪伴在主子身旁,不介意主子唤着纯王的乳名,仍旧眸中情丝满漪,她心下多少有些动容。 若是有一天主子能发现皇上的好,岂不成全了一段金玉良缘? 水皎月望向一夜未眠,满脸憔悴的云帝,“皇上,给两个皇子赐个名字罢?” 云帝爱怜地将上官泠白皙额头前的碎发理好,在其嘴角落下一吻。 他起身,摆了摆手。 “待贵妃娘娘醒了让她自己给两个孩子起名罢。” 心中的芥蒂一旦凸生,又如何抚平?泠儿,如果可以,他愿用尽此生,换回三年前的她。 上官泠悠悠转醒,已是不见身边之人,她恍惚中还以为是自己心生之幻。 皎月抱来两个小皇子,上官泠望其酷似纯王颜忴之面,莫名笑笑。 她又忆起自己同忴儿宫墙相隔,不禁感伤。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哥哥便取名锦瑟。聆广乐之九奏兮,展洩洩以肜肜。另一个唤锦肜为佳,皎月觉得呢?” 上官泠教皎月习过些诗词,她一听便晓主子所吟乃相思之诗,心中轻叹。皇上在主子心中的地位,终究敌不过纯王。 “主子起的名字极好。”皎月微微绽笑,“等主子身子好些了,再搬到朝阳宫。” 上官泠自前几月晕在御书房后,便一直歇在云帝的寝宫,而云帝则搬去了御书房,二人未曾再见过面。 上官泠躺榻上,逗弄着身旁两个如玉粉雕琢的娃娃,露出久违的笑来,颔首。 忴儿,你知道么?我们孩子很像你呢。 上官泠为两个娃娃盖上纱锦,思昨晚男子的身影,似乎与云帝有些相似。复嘲讽勾笑,他身为一介帝皇,怎么可能会临驾一妃子之产室? 忴儿你放心,我会在这宫里尽快壮大,为你夺下你所想要的一切。 第五十一章 屈尊妾宫行拉拢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依照大颜朝礼仪,皇子降世,前朝应欢唱国曲,登皇榜勅宴,普天同庆。后廷亦张五彩高笼于廊上,宫人着艳裳廿日。 皇后齐撷瑭看着御花园里来来往往的婢子太监均是一身红衣,晃然竟觉人人都像是那泼辣拔扈的皇贵妃大上官氏,她烦闷地将石子踢开。 上官泠那贱人倒是势头正盛,禁足令被解,日夜寝住云帝寝宫,虽云帝搬到御书房不见她,可妃子歇在皇帝寝宫,也是大颜史上史无前例之案。加之一时间诞下两个皇子,晋封成了皇贵妃。如若皇上再封上官泠的孩子为太子,母以子跪,她的后位岂不不保? 这可不行,她得有可以暂时信任的人,除去皇贵妃这个巨头。 小上官氏乃皇贵妃胞妹,自然不可托付。再而就是初封美人与上官嫣同位的简氏,可简氏心思单纯,亦非助她之人。 正苦恼间,思起前些日子刚入宫来的一月长公主竺氏。一月虽不比大颜国力强盛,但皇上多少还是忌弹些的。她若能攀得竺氏,非但能在宫中巩固后位,前朝也能得些势力。 齐撷瑭即令小二子起驾珞璎宫。 这时候来找竺氏,也是个大胆的决定。若她并无与自己结派之意,而选择了皇贵妃,那此事定会暴露。 竺氏不过一介 正四品充仪,皇后驾到,自然无需通报。 齐撷瑭入了后殿,见异装的竺氏靠太师椅磕眼。 她一翠色宫装,更显小家碧玉。其为一月之长公主,有些傲然娇气的性子自然是不用说的。她本昏昏欲睡,听得太监唱礼知皇后娘娘至,一惊,只好驱散睡意,连忙起身,心下非欣。 “嫔妾竺氏雨漠,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安。” 她心道,这皇后趁倾泠皇贵妃风头正盛时来找她,怕是想拉拢她。罢,皇贵妃与皇后都要选一人攀附,不过听闻皇后之位岌岌可危,贵妃又心机深重,且看看情况罢! 齐后虚扶了竺充仪一把,“快快请起,妹妹刚才可是在歇息?” 竺雨漠又一惊。看来皇后的位子是要不保了,否则怎可能自降身份,来搀扶她一妃子?她往后退一步,“娘娘此话严重了,皇后娘娘您母仪天下,却与嫔妾姐妹相称,娘娘你不是自降身份么?” 转又想,皇后如今陷入困境,若自己帮她一把,他日定会助我一月。思及此,竺雨漠浅笑,“早闻皇后平易近人,今日一见果真如此。若娘娘不嫌弃,便同嫔妾喝杯茶?” 齐撷瑭见竺充仪如此态度,估摸着是对她此番来访的来意猜的透彻。 “妹妹怎能这么说?后宫之大,我们这些后妃无依无靠,自然是姐妹。 ”她端起茶,抿一小口,继语:“前几日本宫得了一批天香娟,听闻妹妹喜欢秀花。便将它送于妹妹。” 遂唤小二子拿来装绢布的皮盒,置于竺充仪面前,“妹妹就不用推辞了。这是本宫的一片心意,妹妹就收下可好?” 竺雨漠见皇后如此一说,倒也开门见山。 “妹妹先谢姐姐了。” 她语罢,看了一眼皮盒里的天香绢,瞧这着绸子,至少五十金。皇后也算有诚意。 “姐姐如此厚待妹妹,妹妹自当感激不尽,咱们姐妹两明人不说暗话,直接了当的说了吧。妹妹乃是月冉公主,无心帝后,却因国力渐衰落,想要借颜国之力强国。因此方才远嫁颜国。姐姐心系后位,妹妹心系国复。不如咱们姐妹两合力。妹妹帮姐姐坐稳皇后之位,姐姐事后多多帮妹妹在皇上美言几句,让大颜与一月修百年之好。妹妹不求晋封,只求姐姐能帮妹妹强国。姐姐您意下如何?” 齐撷瑭见充仪将事挑明,结果也令人欢喜,很是满意。笑道:“妹妹若是肯帮本宫坐稳皇后之位,本宫自然会多多帮助一月扎根坐稳。妹妹自然不用担心!” 她又思此行目的,目光阴狠,“皇贵妃目无皇权,嚣张拔扈!” 竺雨漠浅尝茶水,思良久。贵妃貌美,得帝王宠爱,独冠六宫,而今又诞下龙嗣,指不定哪日云帝下令封其长子为太子,是时即便她有心助齐后,却也是无力回天。然,她与皇贵妃有些交集,其非但媚态天成,国色飘然,亦是冰雪聪慧,看似张扬,却也知明哲保身。相较齐后盲目善妒,为除去情敌,巩固后位居然结交敌国之女来看,齐后真是差了太多。 “皇贵妃风头正盛,待过一段时间再说罢。”竺雨漠道。 也不知同皇后结交,究竟是对是错。 竺雨漠拂了拂袖,大胆说道:“今日也不早了,娘娘且回宫罢,嫔妾也累了。嫔妾便不送了。” 齐后一愣,她本想与竺充仪二人一同念一念大上官氏的不是,岂料她竟然这么快下了逐客令。 齐撷瑭尴尬一笑,“那姐姐改日再来看妹妹。” ?第五十二章 大典封妃见纯王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上好红绸裁制的百褶凤裙,裙摆一圈镶有千百颗细碎珍珠,红玉雕琢成环形紧紧相扣,于腰间两侧垂挂,袖口红萦石点缀,相措而镶。饰华丽的七尾凤钗,金铃随风轻曳。 听得小六子唱礼之声,上官泠未急得入殿,反是低下头来瞧了一眼身上的霞披。如此耀眼的装束,怕是又要引起众人的瞩目。 不知何时起,自己竟然变得厌恶受着瞩目之光,厌恶贪婪与妒忌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游离。 她自嫁于云帝后,太元殿前前后后也只来过三次。 一次,是册封贤妃的大典;一次,是为选妃;再者,便是今日册封皇贵妃之一次。 上官泠暗笑,怕是下回再踏入这太元殿,便只能是封后大典了罢? 今日的太元殿与数日前来时全然是两个样子。雕梁由精致攀绘的水晶砌成,其上裹红色丝绸。四壁雕画双盘龙戏东珠,殿正中央铺着一条红地毯,笔直蔓延到正前方的金阶下。细细数来,金阶共九层。正上方乃金光熠熠的龙椅,皇翟鸟于扶手上嵌着,耀眼生光。紫檀席案分居红毯两侧,左右各几,许多王公贵胄与妃嫔已然就坐于席。 上官泠抬眼,望云帝身边的正位仍然空席。她心下冷哼,这皇后还真不成规矩,皇贵妃册封,岂能没有帝后授印? 由皎月馋着,其盈盈跪拜上位。 “臣妾大上官氏,拜见云帝,云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颜忴见一袭红衣的上官泠入殿,目光变得闪烁,手中酒杯也不住地颤抖。 皇兄竟未有责罚她,一时间他心里像是推翻了五味蛊瓶一般,一边为她能晋封皇贵妃而高兴,一边又暗自垂泪自己的无用。 泠姐姐,是我对不起你...... 若有机会,忴儿一定带你出宫。 云帝的目光一直定在上官泠身上,未关注纯王有异。 是的,她很美,自初见她时便已知晓。饶是已成婚三年,亦是被其惊艳到了。 他轻咳几声,视下首跪拜之人道:“爱妃平身。” 上官泠的头一直低着,她懒得四处张望,却感觉有数道视线一直随着身影而左右。 此次到场的妃嫔除上官泠以外,共有七人。上官嫣乃其幺妹,自然应邀。简氏虽为皇后党,但为了做做样子,不得不出席。再就是探查情形的竺充仪及地位低下,不可不到的齐、冉、谢、洛四人。 说来奇怪,如此重大的场合宝林御翎子居然同皇后一般缺席。皇后位介高贵,没人敢嚼舌根,可御氏不过一个正六宝林,岂敢谢了贵妃册封之礼? 上官泠自然无暇关心这些,此刻她正暗地里朝纯王颜忴所坐的席位瞄去。她很快回过头,起身,对上云帝的灼热的目光,见其一身龙袍,更显贵气凛然。 上官泠勾起一笑,静静待小六子宣旨。 颜灏难得着了大颜王爷的官服,他本是散漫地小酌,可等一身凤冠霞披的大上官氏一入殿中,眼神便如何也移不开了。 他原想着若是云帝下令赐死大上官氏,自己便来个偷龙转凤之计,暗自将她偷换出宫,到时候自己就能金屋藏娇,夜夜与佳人欢好。 可颜汐这小子居然将后妃通奸一事暗暗压下,他倒是越来越看不懂目前的情形了。 第五十三章 风光无限群芳妒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黎太妃见身旁纯王目光炯然,心中冷哼。这泠贤妃,不,现在应该说是倾泠皇贵妃了,她可真是好身子好手段好运气,不仅一举得二男,还因此升了皇贵妃,成了仅次于侧后的存在。 她余光瞟向位居高台中央的皇上与皇太后。忖之,皇上竟能如此忍气吞声,可真和他那扶不上墙的母妃一样。不过当初云帝既然能让皇儿迁去封地,如今自然也不会这么好欺负,只怕还有后招。转而望向下首的皇儿,见其神色木讷,双手颤抖,再顺其视线望去,果真是皇贵妃。黎太妃心下略有不满。竟为个女子痴迷至此,全然忘却了本宫平日里的教诲!不成,不能让他再待下去,否则怕是要出事! 她暗暗示意立侍身后的苏辛,如此这般的嘱咐一遍,见其明了,便神色如常地端坐于高台之上。 皇贵妃册封大典本应在前几个月便举行的,奈何上官泠怀有身孕,只得将大典推迟。小六子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照着流程宣出早已烂熟于心的圣旨:“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朕惟五典慎徽、妫汭重嫔虞之化。二南正始、关雎资佐姒之贤。遐稽历代之彝章。式进宸闱之位序。咨尔泠贤妃上官氏。协辅中闺。端良著德。凛芳规于图史、夙夜维勤。兹仰其孕育皇嗣有功,进封尔为皇贵妃。加赐封号‘倾’,入住朝阳宫,独掌其宫绶印。赐一等布料花素绫一匹,特等花卉牡丹一株。望其助皇后统协六宫,刻铭礼教。钦此。” 上官泠接了旨,皎月端上早已事先准备好的茶盏与轻巧的小瓷杯。她步伐曼然,踏上御阶,为云帝及皇太后湛上茶,欠身以请。又缓缓走至黎、安两位太妃身边,轻湛两杯,声若玉珠滚磨:“太妃娘娘请用。” 她抬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纯王,手中茶盏一晃。 颜灏与颜忴同为王爷,但颜灏却高出颜忴一辈,故上官泠只好转身,先为灏闲王颜灏沾茶。 待上官泠上至高台,众妃蹙眉。嚣张的大红衣袍如此惹眼,诸妃不约而同地望向高台上那空置的凤座。 本以为上官泠遭禁足是受了皇上的厌倦,没想到她竟能在禁足之时发现有孕,且是两皇子,让她平白逃了这一劫,晋升至正一品皇贵妃。如此一来想将其扳倒更是难上加难。只是,皇上不知如此“厚爱”会遭人记恨么? 上官泠竟然敢穿正红色礼服,佩戴霞帔。这霞帔凤冠虽是大婚所用,但只可配正室。她此番穿着是将皇后娘娘放在何处?今日只是晋封皇贵妃她便这般嚣张,看来她对后位志在必得。若是她当了皇后,那么后宫岂有她们的立足之地? 上官泠款款移至灏闲王面前,素手提湛,为其湛露。皎月只准备了四只杯子,故只得将茶湛入灏闲王几案上的杯子里。她微微探身,见其杯子仍残留白酒,颇为恶趣味地将茶水混湛入其中。 上官泠声音纯洁无害,道曰:“皇叔请用。” 颜灏看了看杯中,茶酒混合,想想都觉难以下咽。他一手捏着上官泠递过来的茶,迟疑了许久,终是咬牙喝了下去。 他匆匆咽下,憋红了脸。 今日如此戏弄于他,待他日让他逮住,定叫这小妖精在他身下讨饶。思及此处,颜灏的目光也变得邪恶起来。 上官泠望灏闲王之靥,自是知其心中所想,嫌恶地快步退后。 最后,她走至纯王颜忴几案前。 颜忴见上官泠走近,只盯着上官泠的脸庞发呆。半晌才回过神来,他尴尬地接过上官泠递来的茶,饮下。 碍于此刻皇兄在场,只得将千言万语皆默默放于心间。 云帝将下首众人之色尽收入眼底,哪怕是见灏闲王对着皇贵妃露出如此神色,他亦是波澜不惊地正坐上首。 然,他却在见皇贵妃走向纯王之时,袖中之拳忍不住暗自紧握。 不待二人有过多的言语交流,云帝便开口言道:“晚间,朕会在琉璃阁设宴,宴请众卿与诸妃!” 黎太妃松了一口气,看来她的皇儿多少还是有些自制之力的。她眼神表意苏辛无需行动,继端坐。 第五十四章 被罚掌嘴心哭言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白净的纱裙,素玉翎环,斜插银钗,冉裹儿整个人显得清丽若仙。她辞了皇上在琉璃阁所设晚宴,缓步临于朝阳宫外。 若莹玉叮咚,其轻言朝阳宫外宫婢:“才人冉氏,前来给娘娘贺喜。”她见宫婢答应前去通传,讨好地一笑,“有劳姑娘了。” 红漆雕花,镶螺玉案。砚中陈墨未干,上官唤皎月添水,浓墨渐淡。她题笔蘸墨,于雪白宣纸上娟娟行书,墨香迎了鎏金炉里的沉香,久散不去。 通常这个时候,云帝之龙驾都是已至,可如今...... 轻叹一句,这又怨得了谁人?自己先有负于他,又如何去奢望他能原谅。 上官泠烦闷地将宣纸揉成团状扔出,而今已是多想无益。 水皎月看主子若有所思,正欲开口言上几句,却听得小婢通传。她熄了桌前青灯,馋扶着主子走至前厅。又记起主子才临盆不久,畏寒,她连忙拿起手边的薄衾披在主子的玉肩之上。 上官泠看皎月动作,戚然不语。冉氏至此,怕又是不得清闲了。不过这倒也好,在案前临摹不免无趣。她握住皎月的手,对其绽颜:“若无你在身旁,我倒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红墙庭讳,何得一人至斯? 良久,上官泠方启朱唇:“罢了,传。” 冉裹儿入了朝阳宫,望其内金壁辉煌,轻蔑勾笑。哼!早晚有一天她会让上官泠从这高位上摔下来! 掩心之思,入了殿,恭顺跪拜:“才人冉氏,给倾泠皇贵妃请安,贵妃娘娘安泽庀世,万代长春。” 而今上官氏得势,她虽不甘,也只得屈服在其淫威之下。 上官泠因已为人母的关系,娇媚妩然越发入骨三分。其着玫瑰红宽松华醴上袍,下罩绛色散花裙,腰间束金锦带,鬓发低垂,左右各插两支红玉瓒凤宝钗,懒懒地坐在上位。 冉氏入殿,她方松开皎月之手。下视跪拜之人,凤眸微缬,语气中泛着丝丝冰冷:“本宫禁足那会儿,倒没见你如此懂礼。” 冉裹儿额前冷汗滑下,滴落地上。她虚声答道:“娘娘,嫔妾是来给娘娘道喜的。” 冉裹儿微微抬起头,望上首之人。那人千娇百媚,只一笑,便可勾人魂魄。 莫非天下男子都喜欢这如狐狸精一般的女子? 上官泠阖眸,举手投足间皆是慵懒妩媚。她翘盼纤长的羽睫轻颤,似鬼魅月魉般勾笑:“既是来倒喜的,那贺礼呢?” 冉裹儿呐,冉裹儿,你是做梦也没料到皇上会这么快解了她的禁足令,还加封贵妃吧? 今日,她便要向她讨回那日在汋元宫中所受之辱! 冉裹儿八面玲珑,自是知上官泠是计较自己之前之过,便讨好扯唇,提裙起身,将怀里布匹交到宫婢之手。 她拘谨道:“两匹提花绡,献给贵妃娘娘。” 上官泠哧声一笑,“才区区四等布料,寒碜得很,才人也拿得出手。”她遂凤眸冷凝,声显不悦,“才人好大的胆子,本宫还未准你平身,你便已自行起身,竟视宫规于无物?” 冉裹儿闻言,又立即跪下,惶恐不安地说道:“娘娘,嫔妾绝无有心冒犯之意,实乃娘娘方才叫嫔妾献上贺礼之话太过引人误会,嫔妾这才枉顾了礼仪。” 其心下思:此次前来还真是不妙,这倾泠皇贵妃记仇得很,本想表露结盟之意,却奈何弄成如今这个样子。 上官泠柔荑之手推翻茶盏,溅了下首之人一身。她愠怒不减,“照才人此番说辞,莫不是将过错全然推到了本宫头上?本宫今日可要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伶牙俐齿的冉才人。” 上官泠拂袖,划开好看的弧度。 “来人!冉才人不守宫规,但本宫看她还年幼无知,便罚其掌嘴二十,以儆效尤!”她声方断,自殿外走进数个宫婢,将冉氏拖了下去。 冉裹儿听完倾泠皇贵妃之言,吓得六神无主。被两个宫人拖住,她试着挣扎了会儿,嘶哑地喊道:“皇贵妃娘娘饶命呀!娘娘饶命,嫔妾不是有心的...” 最终,她仍是被拖到了殿外。 第五十五章 颜灏欲救佳人然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待刑法一施,火辣辣地痛感自唇颊而上,冉裹儿疯了一般叫喊。施邢的宫人冷着脸,对喊叫恍若未闻,继而重重打在她的唇颊之上。 冉裹儿心中之恨越盛。 上官泠,倘若有那么一天你落到我手里,我定叫你生不如死! 痛到极致,冉裹儿狰狞地大笑。 颜灏本是欲前往皇太后宫中探望,哪知途经朝阳宫便听得有女子喊叫。 怜香惜玉的他怎有不上前挺身相救之理? 他入了朝阳宫,见一袭白衣胜仙的佳人正被两个宫婢擒着,一年长的宫人上前狠狠用木简击打佳人的红唇。 颜灏正欲上前,却又想起着皇贵妃身边的侍婢怕是忠心的很,若贸然上前恐救不下佳人。他索性叫婢子前去通传,同贵妃劝言,以救佳人。 殿外女子痛苦大叫之声入耳,上官泠觉着实骇人,她烦躁地起身,令宫婢用布塞堵住冉氏之嘴,声音方无。 临窗,其外残阳如血,上官泠睡意渐上,她散了三千青丝,只着里衣坐于榻前,欲就寝。 复又见宫婢入殿,说是灏闲王来至。 上官泠打了个哈欠,摆手,“不见...”言及,于榻闭目。 颜灏闻宫人传话说皇贵妃不愿见他,他又转身看了看快要香消玉损的佳人,脑上一发热,竟冲进了殿中。 他见正殿无人,未多想,推开了里殿之门。 入眼,是美人的睡颜。他一时大喜,全然忘了此行的目的。 颜灏小心翼翼地提着步子,靠近那绝美的脸庞,对准销魂的樱唇,忘情一吻。 上官泠才刚寝下,睡意未浓,觉唇上一热,当即睁开凤眸,花容失色地推开正压在身上之人。 她慌慌张张地身,看清来人为灏闲王,很是嫌弃地用衣袖擦拭着唇角。 上官泠冷言道:“你来作甚!”隋唤皎月入了里殿。 水皎月闻声,入殿,睨视了一眼灏闲王。她拿披风为主子披上,静立离主子不远处。 颜灏讪笑,“皇侄媳因祸得福,晋封皇贵妃,作皇叔的总还是要来道贺的。”他从袖袍里拿出一包香料来,道:“这是上好的一等乌沉香,也只有皇侄媳这等美人能配得上了。” 乌沉香本是欲送到皇太后那的,可眼下也只能将其送到这磨人的侄媳之手了,哎... 乌沉香气味沉闷,了无生趣,适合上了年纪的老人安神而用,是上官泠所不喜的。她原想出言拒绝,却转念一想,这一等的香料怕是值不少银两,便收下了。 颜灏见美人伸出芊芊玉手接过,一时心便像要融化了般。他飘飘欲仙地出了殿,早将求情一事抛于脑后。 水皎月等灏闲王走后,湛了杯清茶给主子,开口问言:“恕皎月多言。冉才人此番前来,讨好巴结之意再明显不过了,主子为何要捻住其过错不放,令宫人罚她?主子不是以前常说,在这宫中,多一敌,不如多一友的么?”她又询问道:“主子喜活泼之香,灏闲王方才送增之香料甚是沉闷,主子又为何要收下?” 上官泠粲颊笑笑,若月生其辉,朝阳幕其光。 她改了称谓,答皎月之言:“她确实是来同我交好的,可你看看她前些日子那副模样,倘若我如今仍被皇上禁足于汋元宫之内,她又岂会是今日这般嘴脸。我是要同她结盟,可今日我便要让她看清自己的身份,即使今后我帮她蒙得圣宠,亦是要让她对今日之事心有余悸,臣服于我。”上官泠微顿言,“皎月,你是我在宫中唯一相信之人了。” 她摸了摸她的头,“至于乌沉香....乌沉香价格名贵,转手买于宫中旁人可酬落一笔巨款。” 上官泠视皎月,目温柔似水,全然不负方才狠毒之样。 “我要出宫,但不是现在,等我酬集到银两,我便带着你还有纯王一同远离这分分扰扰。” 她复敛了敛眸,“你且到柜中取一件我的衣衫给冉才人送去,她知道该怎么做。” 水皎月微楞,即道“主子深谋远虑。” 她听上官泠言及自己乃其宫中唯一信任之人,皎月眼眶红了红,“主子......” 她擦了擦眼泪,领命退下。 主子,皎月会一直守护你的。 第五十六章 共谋计划铺后路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皇贵妃册封大典,齐后未至,说是风疾犯了,于寝宫休息。良人谢珞川前些日子在皇后娘娘宫中被罚抄《宫规》,本是想着抄好了便将其乘至栖凰宫,奈何齐后称病不愿见客,皇贵妃亦是以理由推阻,谢珞川只好将抄本交到同住珞璎宫的竺充仪之手。 竺雨漠于偏殿半磕眼,浅眠。闻良人拜见,睁美目,道:“传良人进来。” 谢珞川浅笑,走进,行跪拜之礼。 “参见竺充仪娘娘。良人谢氏给娘娘请安。” 竺雨漠淡曰:“免。” 谢珞川缓缓起身,拂一拂衣袖道:“谢娘娘。娘娘,嫔妾看御花园的花朵极其艳丽,不如娘娘与嫔妾去赏赏花,可好?” 竺雨漠蹙眉。也不知这良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了,炎炎夏日,出宫中暑。况且百花争艳,有何好看?” 谢珞川有些紧张地一笑,眼里露出从未有过的神采。“那嫔妾直说好了,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娘娘见谅。嫔妾思,娘娘在宫中想必也是有友,也有敌吧?不过小女无能,不知娘娘心中更偏向哪一方呢?” 她不过是个边境小城出来的姑娘,自幼性子含蓄,连说话都说得含糊不清。 谢珞川望向竺充仪,静候答案。 竺雨漠早料到她会如此问。她丽音曼曼,轻起檀口:“本主身为一月长公主,自是为国着想,现局面僵持,倒也难看清。”她掩帕,“良人看现在局面,更偏向那一方?” 谢珞川嘴角上扬,故意作出自信的模样。 “自然是皇后娘娘。” 竺雨漠挑眉,“哦?为何投靠皇后那一派?你倒是说说。” 她浅尝茶,觉已凉,命婢女上前重倒一杯。 谢珞川笑笑,望了一眼竺充仪,深思熟虑的说道:“恕嫔妾失言。其一,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众望所归,我等自当瞻仰;其二,皇后娘娘心善,自是不会亏待我们;其三,皇后此时势单力薄,又遭此困境,必定会召集人手,若嫔妾与娘娘此刻相助,皇后娘娘必然求人若渴。” 说完,她笑意更深。 竺雨漠眼中赞赏之色满溢,她遣走婢女,望谢珞川道:“良人所想与本主一样。如今唯有皇后可投靠。” 她走近谢珞川身旁,“所以,不如你我姊妹联合助皇后坐稳后之位。日后皇后得利,对你我二人均有百利。 竺充仪谓其耳旁呢喃,“良人意下如何?” 谢良人前些日子才被皇后所罚,如今竟然能够放下偏见,认清投靠之人。竺雨漠深色复杂地看了谢珞川一眼,看来此人还得多多提防。 谢珞川颔首,因结盟欣喜,故未注意竺充仪之异。她又道:“娘娘可晓皇上晕倒一事?” “不过是宫闱传闻罢了,不可信。”竺雨漠摆了摆玉手。 谢珞川道:“无风不起浪。此事在宫中传得沸沸洋洋,绝不可能是无中生有。”她视竺充仪,“娘娘,嫔妾斗胆问一句,皇上晕倒之事,可是因为皇贵妃?” 竺雨漠皱眉,“小心隔墙有耳。以后这些事该知道的本主会告诉你,不该知道的小心你的嘴巴。不过...” 她压低了声音,“皇上这么多年来确实很宠皇贵妃,以至于将皇后冷落。”说及此,竺雨漠神色间多了几分同情。 她摆弄了会手上的羊脂玉板指,“皇上晕倒,贵妃禁足,再接着是传出归宁的贵妃怀孕一事。继而贵妃又大闹御书房,皇上不见贵妃数月之久.....这些事,你不要乱嚼舌根,否则,连皇后都保不了你。” 竺雨漠是个聪明人,她虽不清楚这前前后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有种预感,这事大有来头。 谢珞川心中一惊,生怕自己刚到皇宫就惹出祸端,便只好放下此事。“是,娘娘,嫔妾知道此事之严重甚然,嫔妾定会守口如瓶。还请娘娘放心。” 她大胆猜测是贵妃出墙,帝子怒然。心想皇上遭此情景,却仍对皇贵妃一人痴情,便对皇上这人颇有好感,她不免痴痴一笑。却又想起皇上心悦贵妃,此生怕是难对其他女子动情,又是心中苦闷非常。 第五十七章 简氏御园办画展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杲杲晴日,熹微的暖阳为春日添上画龙点睛的一笔。简昭容作东,在御花园办赏画会。 冉裹儿一袭不敢出格的翠绿长裙,内绣盛夏菡萏,却以墨绿来织,其少了菡萏的夺目艳丽,却添了菡萏出淤泥而不染的脱俗之姿,微微外翻,倒是清雅。 她携婢,信步朝简昭容约定的方向行去。 春色盎然,不负夏风一般炎热,简樱画意大发新作了几幅,想着众多姐妹们自进宫以来还未曾好好交谈游玩过,便起了办园会的心思。三月百花齐开放,若是要有情调些,自然要选各色花枝均至的御花园。 因是入宫来第一次主持园会,简樱便早早到了园中布置起来,吃食部分也是让贴身宫女秋淼亲自置办,唯恐出了些许差错。 她见秋淼与水灵依已然将园子布置得井井有条,心下方才松了口气,她于林中散置的软椅上歇息下来,静候众姐妹到来。 冉裹儿入了园子,望画中之物栩栩如生,不禁频频发出感叹。她一时忘了尊卑,竟同简昭容问起了画技。 简樱笑笑,也不斥责其罪,一一解说。 未几,便又见才人齐氏、新入宫的良人谢氏及荣华洛氏同至。谢良人许是初入宫庭,且性纯,进了林子便亦被画作迷住,竟连请安也忘却了。 简樱见自己画作受人喜欢,心中自然是欣喜,便也不去追究失礼之事,反而令秋淼上前阻其行礼,微微笑,曰:“夏妹妹快起来,这园子毕竟不比宫殿里,若是弄脏了衣裙可就不好了。 ” 谢珞川意识到自己失态,扯出一抹歉然的笑意。 充仪竺雨漠一席翠色纱裙曳地,三千青丝垂瀑而下,挽成简单大方的归云髻。 一入其中,她便皱眉望着冉裹儿。 很巧的是,冉才人竟同竺充仪着了同色的衣裳。 冉裹儿感受到竺雨漠的目光,瞧了瞧自己的绿衫,冷汗直落。上次在贵妃宫里被罚掌嘴,还好她的父亲提前帮她打典好了一切,不然她这张脸可就要废了。只是不知这次还会不会那么幸运。 简昭容尴尬地看了一眼正在对视的竺充仪与冉才人,她轻拍竺氏柔荑以言:“竺妹妹可来了,竺妹妹快来看看姐姐的画。本嫔早就听闻竺充仪于丹青上有所造诣,今日可是要好好请教一番,还望竺充仪莫嫌本嫔烦了。”说罢便拉着竺雨漠朝园子深处走去。 冉裹儿感激地望着简昭容。 洛氏和齐氏亦规规矩矩地赏画,洛雪憨厚言道:“早就听闻各位姐姐的美名,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果然各具风情,咱们皇上可真是好福气呀。” 齐君忆只轻轻点头,不作言语。 第五十八章 皇后贵妃凤驾临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稍时,见一八宝凤撵行至园中。众妃一惊,凤撵上之人竟然是当朝皇后。 简昭容慌忙接驾,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故并未向栖凰及朝阳两宫发帖子。 皇后齐撷瑭穿着粉紫色宫装,青丝由一支盘在头顶。她听御花园西边好像有些动静,便打发小玖去打听。知是简昭荣在办画展,来了兴趣。她不想惊扰她们,便没有大动干戈,将凤驾静静行至园子。 “妹妹们真是好兴致,也是好福气,能看到如此美丽的画,且在如此清秀的花海间。”皇后云。 她见众人行礼,笑了笑,“妹妹们都起来罢。今日我们是来赏画的,不用有过多的礼节。”顿了顿,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笑而又言:“以后我们就姐姐妹妹相称罢,整天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地叫,显得姐妹之间很生疏的。” 虽此言,众妃亦不敢无礼。皇后抚简昭容之画作,曰:“妹妹的画可真是美丽,姐姐不知多久才能赶上呢。不知等妹妹有空的时候,可否为姐姐画一副肖像?” 简樱心下有些酸涩。皇后娘娘虽处深宫,却任留有一丝少女的俏皮。忆其进宫几年之遭遇,称呼上便从善如流。她虽笑颜如花,眸光中却不禁带上了些许水色,因顾忌场合,简樱仍笑着答道:“娘娘您这可是抬举妹妹了,妹妹不过是略知皮毛罢了。况且,又有何画技能展现得了姐姐您的容貌呢?” 上官泠跪坐于几案提笔小试,她云鬓高耸,斜插一支七尾凤钗,并几支赤金嵌红玉簪。她一缕碎发垂在白皙颈前,略添妩媚。 龙凤香炉袅袅吐雾,上官泠搁置狼毫,由皎月搀着起身,于美人榻间闭目小憩。宫婢兀的进殿,上官泠转醒,不悦冷声:“何事?” 宫人垂首恭谨答:“娘娘,简昭容邀了东西六宫的妃子前去御花园西小聚。” 上官泠转而哂笑:“哟,她倒聪慧。” 竟这般明目张胆地拉拢后宫新妃。 上官泠侧首直视宫婢女,阴冷启唇:“那本宫也去瞧瞧罢了...” 宫娥跪伏于地,颤声答是。 贵妃辇驾悠悠,至园子外。上官泠下了驾辇,一入林中,便听得简氏此番言语。 上官泠阴阳怪调地大声言道:“简昭容是真有那自知之明,还是觉得皇后娘娘也请不动你抬手一画?嗯?” 她语末,眸带笑意望向皇后,欠身,草草行了个礼。“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昭容简樱听得皇贵妃这番挑拨之言,并未有忿恚之意,她上前规规矩矩行跪拜礼,带笑曰:“嫔妾昭容简氏参见倾泠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上官泠对简氏之礼置若未闻,她继视皇后,徐徐启唇:“娘娘,臣妾知娘娘之性子向来温和,待人亦是极好。” 她遂眼尾微抬,斜瞟简氏,冷笑。 “可这后庭之中,难免有些宵小之辈会因为娘娘的仁慈而猖狂,视娘娘、视陛下、更视皇权于无物。” 她轻轻拂去肩上花瓣,“简昭容之画工,想必大家都已见识过,孰好孰坏,其中优劣娘娘心中定是有数。既是皇后娘娘下令,一个小小昭容岂有推脱之礼。若冉昭容只是说些客套只话,并非真意拒接,便为刻意奉承,吹捧皇后娘娘。无论哪一条,都该罚!” 上官泠半屈膝,低头沉声,“还请娘娘为后宫诸姐妹做出表率,亲惩昭容简氏。” 第五十九章 凤凰心怨三年情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竺雨漠见贵妃走来,心惊。她就是那个宠冠后宫的倾泠皇贵妃?那日见她也不过尔尔,今日却如此妖媚,怪不得皇上一心在她身上。 皇后齐撷瑭蹙黛眉。上官泠定是知晓简氏乃她那一派之人,这般假情假意,是想借刀杀人?这一招还真是高,若她下令罚了简樱,现今站在她那一派之人则会离心涣散,可若她不罚简氏,则会让宫中诸人以为皇后懦弱。 她隐忍了大上官氏三年之久,这次,她不愿再忍了。 “来人,赐死。”皇后声音虚然,若尘烟,转瞬即灭。 今日若留着简昭容,他日上官泠定还会找机会处死她,那时她也不能挽回,不如今日,她自己先下手一步,只愿简樱,不会怪自己。 诸妃闻皇后要赐死简氏,转眸望见皇后一闪而逝的无奈。思,果然身在后宫人,死为后宫鬼啊。皇后如此狠心,万一将来她们帮她稳住根基,会不会同简氏一般下场?此想,先前投靠皇后的竺氏、谢氏脸愈发惨白。 上官泠听及皇后之令后瞳孔惊讶地微睁,随及又垂睫掩绪。 本来今日只想借皇后之手对简昭容小惩一番,挑拨二人关系,哪知皇后居然会下令处死简氏。 看来以后当真不能小瞧了这齐后,以往一直以为是个易欺负、懦弱之主,想不到今日竟然杀伐决断,毫不拖怿。对自己人尚且如此,那对敌人呢? 简樱抬眼望去,却瞧见皇后娘娘眼中之痛楚与无奈,她明了。忆起尚在闺中时,家父曾遭奸人所害,皇上本欲问斩,却由皇后娘娘向皇太后娘娘求情,案情方得真相大白,令家父洗脱冤屈,更是避免了满门抄斩的厄运。如今皇后娘娘若是要她死,不过是还了一命,又有何可惜? 简氏遂抬头,坚定不移,一字一顿道:“嫔妾遵旨!” 齐后听得简氏毫不犹豫的“遵旨”二字,双眸顿时敷上一层水色,昔日时光历历在目。 忆起,少年时初见云帝颜汐之芳心暗许、订婚时之暗暗欣喜、初闻上官氏时之爱屋及乌、大婚之日独守空房之暗自垂泪、上官氏入太子府后之咄咄逼人、贵为皇后却被夺凤印之忍气吞声、选妃大典上之刻意打压、得知云帝咯血昏厥时之忧心忡忡、上官氏诞下麟子而自己却依然为处子之身之心如绞痛、其晋封皇贵妃时之无可奈何、如今上官氏更甚以往之嚣张跋扈,以及自己却无能为力之痛不欲生..... 而除此以外,却是云帝之温润如玉、彬彬有礼、情根深种、守身如玉、弃之不顾、视若无物、置若罔闻、刻意纵容…… 她嫁入太子府,本只为得一人心。而如今身居皇后之高位,被云帝弃之如敝履,且被人欺至如此,还不如她今日,自己了断,或许才能得到解脱。 唯一挂念的却是自她嫁入太子府后便处处照顾的皇太后娘娘,若是她得知自己离去,怕是又要暗自神伤了。还有便是众多投靠自己的妃子,尤其是简氏。当初自己不过是觉案情有疑,不愿忠臣蒙冤,方出手相助,却让简氏铭记于心,遭受如此委屈。如今她若是死在她面前,恐怕她也是承受不住吧? 可如今......她真的已无力再这样走下去了。只当是自己负了她们罢! 第六十章 游园赏花关人命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待下人呈上一尺白绫,一把匕首及一杯毒酒,齐后抢先简氏一步,夺得匕首,在众目瞪瞪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匕首刺入心脏的正中央。她睁大双眼,不顾心之绞痛,极力环顾四周那一张张看似貌美如花的面孔,突然大笑,瞬而狠狠的盯着上官泠。 “哈哈哈哈,你们......你们不是都等着我死么!那今天,你们就如愿了罢!”齐后眸中万念俱灰,“请转告皇上......我...我原一直...都很爱他。可惜......哈哈、哈...如今...我...不爱了。” 她说完便咽了气,瞪大双眼,直直向后倒去,眼前最后浮现的却是梨花树下,云帝与自己邂逅,他手持折扇于花林深处走来,浅笑安然。 竺雨漠见皇后倒地,顾不得礼仪,冲上前将皇后扶起。 “来人,还愣着干嘛?宣太医!” 语罢,竺氏用纤指为皇后拭去嘴角血迹,轻声言:“皇后娘娘你怎么那么傻?你若死了某些人只会高兴...你何苦呢?” 上官泠正寻思着将来如何对付皇后这个大敌,却忽见眼旁粉紫色的身影一晃,转瞬,皇后嘶哑狰魁之声之声入耳。 她羽睫轻抬,映入皇后彼岸花似血的凄凉之貌,在对上其眸的一刹那,上官泠心弦猛地被一震。她看清其动作后不可置信地后退几步。 皇后若死,子雅一族怕是也要覆灭了,换作以前,她兴许还会怡然偷乐,只是如今...云帝之心恐早已不在她身,她又三番四次又负于他... 惘然,上官泠一笑。死,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活着的人。 如果可以,她倒宁愿同忴儿死在一起。 简樱见得眼前景象,如遭重击,不顾尘土,四肢并用爬向皇后娘娘,难以置信道:“娘娘!娘娘!!!” 她泪流雨下,方知方才所见之无奈痛楚都是因娘娘决心自裁,都是她的错!若不是她惹了上官泠,又如何逼得皇后娘娘死不瞑目呢! 似是想到了什么,简樱即刻向下人端上的盘子爬去,她一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霎时,五脏六腑如撕裂了般剧痛无比,她不一会儿便七窍流血。而她却像是无感无觉,又费力向皇后娘娘的尸体爬去。简樱抓起齐后已然开始冰冷的手,哭诉着。 “娘娘.....娘娘.....你这么能...就这样走了...嫔妾还没有......还您的恩啊!都是嫔妾的错,您快...醒醒!不过,娘娘您不用怕.....还有...嫔妾呢...嫔妾陪着您......” 她瞬而转头,恶狠狠的盯着上官泠。简氏头发散乱,身上满是尘土与草屑,脸上混着血痕与泪痕,面目狰狞,她口中还不时涌出鲜血,恰似厉鬼一般,咬牙切齿。 “倾、泠、皇、贵、妃.....咳咳...您,咳咳,满意了吧?您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了咳咳咳咳!放心,我会化为厉鬼,咳...一直跟着你,看着你咳咳咳......要你寝食难安!!” 上官泠迎上简昭容恶狠狠的目光,顿时浑身寒恶。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她根本没想过要她们两死的啊! 简氏回首,复又望向皇后,趴伏于旁,无力呢喃:“娘娘...您等等.....嫔妾,嫔妾...这就去找您......” 终了声已微不可闻,佳人已逝。 冉裹儿、洛雪及谢珞川后怕地相望一眼,示意对方安心。齐氏乃将门之后,相较其他人来,要镇然许多。 竺雨漠望上官泠,声咄咄逼人,“好,如今皇后及其心腹双双惨死,你得意了?纵使我不是大颜之人,即使你成了皇后,我也不会服你!皇后、昭容心怜天下,你一贵妃却挑事生端。我告诉你,我不会死,我会带着皇后和简昭容那一份活下去。不能如你愿!” 上官泠复听竺充仪坚定之言,方回过神来。她未理会其以下犯上之举,戚然摆手,示意皎月过来馋着走出了林子。 坐辇驾上,上官泠将右手放于心口处,深深吸入几口初秋微凉的空气,心下才平静了许些。 她又恢复以往高傲之态,皇后,简昭容,这是你们自找的,怨不得别人!若真化作厉鬼便来找她好了,她连活人都不怕,还会怕两个死人不成? 第六十一章 帝授凤印于竺妃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总管小六子一路小跑入了殿,他扑了扑衣袖上的风尘,跪下,气喘嘘嘘给云帝见礼:“奴才给皇上请安。” 不待云帝道免礼,小六子便泪眼懵懵地抬起了头,“回皇上,皇后娘娘和皇太后娘娘..” 小六子哀天长嚎,“殡天了!” 云帝本半躺于龙榻之上,却听得小六子之言后从榻上快步下来,睡意全无。 他眉头紧皱,声音颤然,“你说什么?是什么时候的事?” 小六子眼中泪花满溢,止不住地滴下,“回陛下,是今日午时的事,皇后娘娘和皇贵妃还有一众新妃在桂花林赏画,后来不知怎的,皇后娘娘皇后和简昭容先后用匕首和毒酒自尽了。皇太后听说此事之后也吐血殁了...” 皇后和皇太后性子温和,待宫人也是极好,怎么好好的说去就去了!小六子哭得更凶了。 阵阵刺痛传至云帝额上,他倒坐在龙榻上,抚额道:“皇贵妃..又是皇贵妃!” 她到底要怎样才肯罢休?皇后这一生,他都未曾好好待她,最后竟是如此含恨而终。 云帝哭叹一声,“传朕旨意,令礼部择吉日为皇后及皇太后入殓,禁喜宴、饰素衣、蓝笔批折、举国同哀三日。迎柩当日,凡三品以下官员及命妇女需分班在宫门口缟服跪迎,所有妃嫔、皇子皆需戴孝,民间停止嫁娶作乐十日,京都男子去冠缨,女子去耳环。前朝缀朝九日,后庭免晨省昏定。”又寻思了会儿言:“简氏忠心护主,追封夫人。皇后提追谥号仁惠。” 小六子躬身,“是,奴才这就去办。” 他闻云帝嘴中喃唤着皇贵妃的名字,不明情况地开口询问:“皇后娘娘殁了,那凤印是要送到朝阳宫去么?” 颜汐眼中寒光一闪即逝,“把凤印交到竺充仪手上就好。”他由龙榻上起身,煦然又变回了温文如玉的君子。 小六子下意识地跪下令旨,可有渐渐发觉有些不对劲。他抬头说道:“皇上,例来凤印都是交于后宫高阶之手,竺充仪......” 云帝撇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六子,淡淡云道:“那便将其晋为竺妃。” 他复躺龙榻上,朝小六子挥了挥手,“下去罢,朕累了。” 小六子很是惊讶,皇上一向宠爱皇贵妃,连皇后在位之时都曾将凤印交于她亲掌,不知这次是发生了什么,皇上对她的态度竟然变得如此冷淡。 他心思怪异地退出了大殿,拟好了旨意,只等明日一早便到望各宫传旨。 小六子走后,云帝一人于殿内闭目。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上官泠那双勾人魂魄的凤眸,他很惊讶,事到如今,他一心念着的竟然仍然是她。他狠狠咬住自己的下唇,期望疼痛之感能驱散相思之念。 一想到她与纯王及灏闲王之事,心房抽痛。 她根本从未将他放在心上,他却一直傻傻地将她视若珍宝。 本想同她解释清楚三年前所发生的一切,可事已成定局,还有何余地可更改? 若她知晓是她误会了他,她会心存愧疚么? 云帝一夜未眠。 第六十二章 相思寄书心满欣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檀香琉木,紫漆华然。 望身侧锦衣醴裳,却羡孤舟蓑笠情 天上苍青夜,齐繁星点点。 花好月明蝉鸣铃,水秀山青花请撷。 只一眼,望断春秋寒岁。生死古谱丹青交织,黑白戚然。 良人谢珞川着素衣,朝竺妃寝宫方向行去。她本是站在皇后一派的,可如今皇后娘娘都没了,何来皇后一派? 眼下若想在宫中站稳脚根,就得攀附一颗大树。现宫中所存势力即皇贵妃上官氏与竺妃竺雨漠。 也不知云帝究竟是怎的,竟将凤印交到了竺氏之手。他不是一向宠爱贵妃上官氏的么? 莫不是红颜未老恩先断?此想,谢珞川心下戚伤。 沧海桑田均荏苒,待佳人红颜老去,何人能许始至不渝? 正恍觉深思,听得一声尖细女声入耳。 冉裹儿携着婢女莲步款款走来,她勾笑,道:“这不是新入宫的谢良人么?” 冉才人位高谢良人。谢珞川转身,行了个万福礼。 冉裹儿笑得温婉娴然,她将谢珞川搀起,“姐姐去给皇贵妃请安,妹妹要不也一起?” 谢珞川瞳孔翕张,冉氏上次在贵妃宫里被罚掌嘴一事,宫中已是人尽皆知,这回她怎么又自行跑去贵妃寝宫? “如此甚好。”谢珞川答道。 她本来是想到竺妃宫里贺喜的,奈何小道偶遇冉才人,她的好意自己不可拒绝。况且上官一族日益壮大,而竺妃母家乃一月皇室,皇上不可能封一个外族女子为后。若贵妃不嫌,她临阵倒戈又何妨? 谢珞川同冉裹儿走至朝阳宫门口,婢子进内殿通传,谢珞川显得有些忸怩。 皇贵妃心狠手辣,寻回,在齐后宫里逼自己喝下滚烫热茶。又怎会如此轻易放过自己,同自己结盟? 不待她多作异想,婢子回来传话,宣二人入殿。 上官泠懒懒而内殿旁的靠椅上,裹半透明绛紫色烟纱衣,胸口上精细地绣着开得茂然灼灼的火红牡丹,以复杂针法织入金丝线,裙摆纹饰仅中宫皇后才能用的九尾凤纹,延到楚宫细腰处,便止了形。 她起身,鬓间流苏舞动,流光溢彩,美不暇接。 其桃花面,勾魂眼,明眸皓齿,肤如雪粉,唇如点砂,眸光比之前更加潋滟与诱人了。 上官泠抬起头,瞳里光彩如虹,羿羿盎旬,“罢,来者是客!皎月,赐座。” 纯王派亲信捎来相思之书,也难怪她会如此欣喜。 冉氏谢氏应了礼,二人落座。均暗道不知上官泠耍的何花样。 冉裹儿来朝阳宫,不过是想探探上官泠的口风。前些日子上官泠罚了她,又往她宫里送了件衣裳,她晓上官泠之意,今日前来便是想再确认一番。 “娘娘,嫔妾...”谢珞川话未尽,上官泠便抢先一步道,“时候不早了,皎月,传膳罢!”复然,上官泠瑰丽笑笑,“冉才人和谢良人也留下来用些。” “这......”冉裹儿有些犹豫,随即想到上官泠再怎么傻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在饭食里投毒,她道:“那嫔妾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皇贵妃宫里的膳食自然是极好,待十几道菜肴上齐,上官泠浅笑着唤水皎月去把 锦瑟和锦肜带来。 谢珞川喜欢小孩子,但碍于身份,她不敢上前逗弄,只规规矩矩地扒着白饭。 倒是冉裹儿眼睛一直盯着两个小皇子在看。 冉裹儿眉紧蹙。她有幸在父亲府中见过纯王爷几面,怎么这两个孩子的样貌和云帝之皇弟纯王如此之像?她又联想到在汋元宫所见上官泠写下的“颜忴”二字,不可思议的猜测浮现在她的脑中。 难道上官泠的两个孩子是纯王的? 第六十三章 钻骨纠心焚烧觉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皇上驾到——”殿外的公公唱礼道。 冉氏与谢氏齐齐对视一眼。云帝已有大半年未召幸皇贵妃了,今日竟然被她们两赶上了。 二人眸中带着许些期待与羞涩望向那明黄的身影,提起裙摆,婀娜移步,盈盈跪拜见礼。 却是半晌过后,仍旧不见云帝言语,冉裹儿好奇地抬头。见那眉关如月的男子此刻皓眸盛怒,若工笔勾画的眉也皱得紧紧的。 冉裹儿顺着云帝的目光看去,见他怆怒瞪着倾泠皇贵妃,准确说是瞪着她身旁两个金粉雕琢的娃娃。 冉裹儿心中所想越发确定了些,上官泠的孩子,非皇嗣。 只是皇上竟然能隐忍之斯,是忌弹上官家的势力?还是用情太深,痴傻装患? 上官泠也不起身,她逗趣着玉栏车里的两个童孩,全然将云帝晾在了一边。 “嫔妾们便不打扰娘娘与皇上了。”冉裹儿见情况不对,连忙拉着谢氏离了殿。 云帝摒退了宫婢,复手而立。 “夜深了,陛下早些回宫罢。”上官泠不去看他,淡淡说道。 云帝上前几步,离上官泠不过一尺。 “你就这么希望我走么?”他声音里亦是不带半丝情绪。 上官泠唤皎月抱走锦瑟与锦肜,她瓠犀灿齿,媚笑着除去自己身上衣物,手抚上云帝的脸。冰冷的温度让了蹙眉,很快又伸手去解他的袍子。 “够了!”他沉声吼道,却终是不忍心将她推开,“事到如今,你还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么!” 上官泠停来了手中动作,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脸,“你为帝,我为妃,我不就应该取悦你么?”她没有用“丈夫”与“妻子”。 他猛地抓住上官泠的赤裸肩膀,“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手下细腻的触感快要将他逼疯。 “我一直便是如此,陛下到如今才发觉么?”上官泠冷笑,“齐后是我害死的,简昭容和皇太后亦是,我从来便是这般阴狠毒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你又能好到哪里去,假情假意......” 上官泠觉唇上一热,待反应过来那人已将她推倒在榻。她死死抵住牙关,他也不急,细细在她唇瓣上勾勒。上官泠脑中思绪渐渐被抽空,她恍神间他便已张驽拔弓。 待情欲过后,她很不客气地抬起玉腿将他一脚踹下床去。 “滚!”她拿起榻上薄锦遮掩住胸前春色。 他由榻上摔下,很是狼狈。隋整理衣襟,犹豫了会儿,徐徐开口:“皇弟今日早朝上向我求了门亲事。” 上官泠很快回头,惊呼,“什么?” 云帝苦笑,心中痛苦弥漫。 “是内阁学士之女姬夭绍。”云帝道。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第六十四章 冉氏疏扮盼获宠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上官泠青丝半绾云髻半泻,袭妃色滚边曳地长裙,倚榻上逗弄着锦瑟与锦肜两个小皇子。 细细打量,锦瑟唇红齿皓,眉眼与纯王颜忴极似。然,锦肜虽为弟弟,骨架却比哥哥锦瑟要大些,一双出彩的紫色异瞳更是叫人无法忽视。 她思着锦瑟与锦肜长大后的模样,欣色渐上眉梢。 水皎月虽为宫女,应着宫人宫装,但却因贵妃特例,时常穿着一灰色的衫子。水皎月寒碜的衣服与金壁辉煌的朝阳宫显得格格不入,她的神色不见任何喜怒,仿佛一切皆与之无关。 她碎步入殿,附在上官泠耳旁轻语:“主子,冉才人方才叫贴身宫婢来传话,希望主子能拨出一百两黄金助她。” 水皎月一靠近上官泠,似兰非麝的气味盈饶鼻息,不知不觉竟红起了脸。 上官泠忆起前些日子冉才人来朝阳宫拜见,自己曾挑了件衣裳送到螣凉宫,想她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该怎么做。这会儿又来讨钱,恐是想张罗皇上身边宫女太监。 她为锦瑟与锦肜盖好被方转过头来,挑眉,懒懒勾唇:“那便到库房取些给她送去罢。” 上官泠将胸前几缕青丝理到雪脖之后,又补充言道:“日后百倍奉还便是。” 她又令皎月如往常一般温了“药膳”给妹妹瑶昭仪送去。 水皎月知她的主子是想借冉才人拢些钱财,日后好与纯王在宫外生活。她应是,恭顺一拜,出殿到库房支了银两送到冉才人宫婢之手。 滕凉宫。 冉裹儿已换上皇贵妃着人送来的绛紫色华衣,望镜中自己,失望叹气。 贵妃娘娘喜着绛紫,犹记选妃大典上贵妃正是着此衣,恰如一枝笑迎春风的艳艳桃花,十分娇艳。再配一双凤眸,几乎三魂七魄都要被她勾走了一般。 可惜自己的容貌偏为清丽,不适合华丽的紫衣,周身的气质也学不来贵妃的巧笑慵懒。 无奈只得取了父亲派人差来八宝盒中的金钗,有了珠光宝气的映衬,人倒添了几分华贵。再望镜中之人,仍觉不满,还是少了几分贵妃的风韵。冉裹儿计上心头,她拿了描眉的秀笔于眼眶尾勾勒,硬生生将眼角提高,画出了个丹凤眸。细看虽有些不适过假,但较之前而言却好了许多。 她接过银两,又分出一半重新交到婢女手上,诡异一笑,“到内务府去置办一瓶鹤顶红...” 看婢女面露惊讶,冉裹儿继续言道,“想办法下在瑶昭仪饭食里。”她神色阴恨,“若是失败了,本主定叫你好看!” 婢子小心得令退下。 上官嫣乃上官泠之胞妹,她自然是向着她的,如此,上官泠就永远不可能一心一意帮衬自己。唯有上官嫣死了,上官泠没了棋子可用,自己才能得其重用。 第六十五章 帝醉酒误识佳人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朱窗尽开,月色入殿。云帝坐殿内锦凳,独身一人月光下独酌。他如黑琉璃般晶莹的眼睛,眼里只有着冰冷,许是有些醉了,此刻正神志不清地呼喊着上官泠的名字。 我待你尽付痴心,可你为何负我?为何负我...... 他颓废地又灌入一大口酒,心中郁结更深。 冉裹儿对着乾阳宫总管小六子甜甜一笑,“公公,您就让嫔妾进去罢。” 她有预感,今日机不可失。 冉裹儿拿出衣袖里的五十两黄金递给小六子,讨好地望着他,目含期待。 小六子看冉才人一身正紫之裳,心里惊讶万分。在大颜后庭,只有正四及正四品以上嫔妃才能着正绛宫装。冉氏不过一介小小五品才人,怎如此大胆? 他再看其衣,似有些眼熟。倾泠皇贵妃选妃大典上所着不正是此衣么? 小六子心下悲叹,想着冉才人也是奉了皇贵妃之命前来的。自己跟在皇上身边多年怎会不晓皇上对皇贵妃的心意?贵妃娘娘令冉才人来此伴驾,多半是要伤了皇上的心了。 他纵使千般不愿冉才人入殿,但这后宫诸事又岂是他一个小太监能逆转的呢? 小六子假装讪笑着收下了银两,为冉才人让了路。 冉裹儿入殿,及见一明黄的身影。 记得选妃大典上初见,他的背脊挺直,好像白杨树一样挺秀的身材中,似蕴含着巨大坚韧的力量。而今,却是消瘦不堪。 她上前几步,夺过云帝手中的酒盏,柔声轻语:“皇上,嫔...臣妾来陪你可好?”她本欲自称嫔妾,可转念一想,皇贵妃此时怕是会以臣妾自称,故连忙改口。 云帝醉意未消,眼前之人面庞变得越来越模糊,他迟缓地言道:“泠儿?” 冉裹儿虽早已做好准备,今夜便以贵妃的身份来搏得恩宠,可听着云帝在自己面前唤出上官泠的名字,心中还是狠狠一揪。 或许是初见时开始的,自己已然将他放在心中最为重要的位置了。 她我从来没有见过比他更加优雅如画的男子。高贵的皇室气质与儒雅的风度无不吸引着她,早在大典初见时她便知道,她心悦他。 冉裹儿抚上云帝的脸颊,柔声道:“是的,是我。” 云帝激动地握住那人的手,“真的么?泠儿。”他因饮了酒的缘故,此刻若玉脂般白皙的脸庞带上了些许红晕。 冉裹儿自己伸手解了衣衫,覆上肖想已久的唇。 哪怕是以旁人的身份也好,我只要陪在你身边就够了。 上官泠站朝阳宫内殿,窗边凭栏东望,目极云帝寝宫方向。 明明都已经不在乎他了,让给冉才人又何妨? 可她心里的一丝痛处又该作何解释呢? 水皎月看着上官泠的神情,摇了摇头。 主子终是逃不过一句“当局者迷”。 她关切地开口,“主子,夜深了,早些寝下罢。” 上官泠似拢了无限感伤,长叹。 她复收敛了心神,转身颔首。由皎月伺候着沐浴,遂于榻上浅眠。 第六十六章 钟离及现行调包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钟离墨视察完皇宫里东西两大殿的侍卫后提步回了乾阳宫。 他一头墨发高高束起,仅以一根男式的黑耀玉笄固定住,着黑色窄袖劲装,衣口袖领处纹着暗红的罂粟花纹,同色束腰,上缀点点红珏,一把玄铁剑悬在其下,无剑穗,更显肃杀。 “钟离大人,您不能进去呐!”小六子拦住了他。 钟离墨习惯性地皱眉,“何事?” 小六子挠了挠脑袋,“冉才人在旁侍候着呢。” “什么?”钟离墨眉头皱得更深,“你明知陛下对贵妃娘娘之意,却怎的放了冉氏的行!” 钟离墨内力极高,他嗅了嗅,苦荞酒的气息氲意,是由内殿传来的。他来不及多想,推开小六子,飞身入殿,顾不得冉才人衣不蔽体, 极快地点住了二人昏睡之穴。 他将云帝揽出前殿,解其穴,待云帝清醒后钟离墨双膝跪下,压低嗓子请罪,“事来紧急,望陛下恕罪!” 云帝转醒,他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唤钟离墨起身。 “钟离爱卿不必自责,快快请起。若无爱卿,今日便要促成大错了。朕今日便寝在御书。”云帝说罢便作势出殿。 钟离墨气质清冷如寒光,立在殿中若绝刃。 “陛下,臣以为,冉才人之父钟大人钟逊,常然期望有一龙孙。”他低头说道,“所以.....” “万万不可!”云帝怒道。 钟离墨知云帝之意,他对贵妃痴心,纵使贵妃同别的男子有了肌肤之亲,甚至怀上孩子,云帝亦不会放纵自己。 “臣下的意思是,既然陛下不愿同冉氏相好,钟大人又急于求成,再加上吏部尚书又失了女儿简氏,虽其乃文臣,不足以成大影,然一旦反之,必然使得人心涣散。倒不如来个‘偷龙转凤’之计。” 云帝思可了会儿,终是颔首应允。 他不愿让泠儿收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为今,也只有此法可行。只是苦了那冉氏。 冉才人去到乾阳宫主动邀宠之事不过半日,便传遍了整个大颜后宫。又有当日在乾阳宫当职的宫女说冉氏是因为扮成皇贵妃之貌,方获圣宠。此事于冉氏来说不光彩,她这些日子躲在自个儿宫里未迈出半步,就是怕这流言蜚语将自己淹没。 太医段念医术颇高,乃高阶医官,仅为正二品及以上妃嫔诊脉。上官泠派其去往一趟冉氏居所,段太医诊出其有孕。 “回娘娘,冉才人有孕,属无误。”段念站朝阳宫大殿,视一身鎏玉绛锦的上官泠道。 上官泠唇角勾起微凉的笑意,她缓缓拔下九天凤髻上左斜簪的烧蓝嵌红石衔珍步摇在手中把玩,步摇簪尾锋锐,漾起一泓幽幽的寒芒。 “如此甚好。”她眸中不见任何情绪,“皎月,你且挑一对白如意并一串欢喜珠给冉才人送去。今日时候不早了,等明日本宫再亲至其室拜访。” 白玉如意寓意及如意,却偏偏是白玉所制,岂不应了“白如意”之晦意?再说这欢喜珠,其乃去年大颜之边垂小国朱砂所献,倒当真是个精妙罕物,通身裹琉璃液,吹塑得极好,珠粒线条流畅丰满,又混合细碎的金砂烧制,在阳光下熠熠耀然。可那朱砂小国前不久才发生暴乱,于此,亦是不吉利之物。 水皎月细白贝齿轻咬嫣红唇瓣,微微歪着头看了上官泠一会儿,道是。 主子此举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若是有意,莫不是明示主子还在意着皇上?可冉氏获宠不是主子一手安排的吗? 上官泠含笑地睨了段太医一眼,“太医也下去领赏罢。” 第六十七章 唇舌激战妃子笑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耀日东升,时临初春,上官泠本欲多寝一会儿,奈何窗外花香浓郁,佳人闻百花杂香身起疹,只得烦躁唤来水皎月梳洗。 小六子请了云帝的命,携一绢布包裹之物入得内阁。他讪笑跪拜,遂讨好地把手中之物献上。“娘娘,这是陛下派奴才送来的。” 上官泠体质敏感,稍有杂味之气便觉作呕,严重只是甚咳血,浑身起疹。云帝为此寻访人间神医,终得一方可治佳人之病。其方所述之药材中,麒麟角、冰玉水两味非但名贵,更为可遇而不可求。云帝在民间以高价向有幸釆得此种药物的百姓收购,按古法,令御药司制丹。 此丹炼制时间颇长,以年为周期。且又因其为活丹,不可以盒乘装丹药,及放置久然。故不方便批量生产,只得由御药司均年一丹,乘奉上位。 御药司乃宫中司坊,门路黑孓,上官泠虽为贵妃,却终是拂了圣宠,加之此丹炼制工序烦杂,御药司自然也就将其搁置下来了。 若不是云帝下令,岂会在此刻得此宝丹? 上官泠心情复杂,他竟还在惦念着她? 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玉脖上的银制长命锁嗤嗤作响,那是去年他亲手为她带上的;再看玉案上的砚石,他曾放下帝王身段,替正在临摹的她磨墨;床榻上的锦被亦是他亲自选的,上绣的是她最喜欢的牡丹,尽管在大颜朝唯皇后可配牡丹之纹,却也只因她一句话,他便废了这千古宗祖所定下的规矩。 明月独挂夜空间,孤孑寂伶惹子欠。独去身赴雾七天,谁人记唤八月莲? 原来在这枯槁无情的宫中,一直有一人同她风雨兼程,望断寒岁...... 可她与他早已不是初见时的模样,她怀了旁人的孩子,他亦与另一女子有了同枕之好。或许真是她一开始便错了,若她安生些,又岂会弄出这般事端? 只是时光不赴,一切皆已尘埃落定。他们都辜负了对方。 沙袖飘飘,绛衣染阳。上官泠撵去眸中黯然,嘱咐了朝阳宫婢好生照顾两个小皇子,遂带着皎月及几个贴身的宫人行往冉氏寝宫。 冉才人之前的居所靠北,虽现及春日,却风夹冰霜,竺妃持凤印,自然事事为后妃打算。她主动邀了冉氏同住皇宫东面的旭烟宫,一派后宫之主的作派。 上官泠至此时,众妃大以落坐,她淡淡唤众女起身。竺妃坐正席左位,她左手边依次是齐才人谢良人及艽荣华。正席右位是空着的,上官泠很自然地坐了上去。她撇了一眼自个儿右手边的冉才人,肚子不见显怀,却还是让她觉心上一抽。 明明自是自己一手促成今天此番局面的,何必再徒劳神伤?只盼能保住上官家在前朝及后宫的地位,待一切安定下来,她便与忴儿远走高飞。 竺妃笑靥开口言道:“冉妹妹为陛下添嗣,乃其之福。待龙嗣诞下,冉妹妹进妃位,是迟早之事。” 冉才人起身一福,很熟谦卑,不见丝毫傲然之态。“竺妃说笑了,嫔妾为皇家延续血脉,是嫔妾分内之责,不敢奢求进封。” 齐氏、谢氏及小门出身的艽荣华都非生事之人,几人寒暄几句,倒未见风云涌起。 上官泠展了琵琶袖,她摆弄了会儿垂在胸前如墨般的青丝,眸子清透,樱唇微启:“怎的不见瑶昭仪与御宝林?” 冉裹儿唇角暗自轻扬,表看好戏幸灾乐祸的模样。 银钗牀青丝,牟寻之声如寒月钩天幕,上官泠微微斜眸,“瑶昭仪和御宝林都是宫中老人了,竟是此般不懂规矩!竺妃初持凤印,处事和善,不忍责罚。今日,本宫便作一回恶人。”她 眉头紧锁,丹凤眸里盛怒,叫人寒碜。 上官泠手拍桌,忽地起身,“既不愿出来见人,那便呆在宫中。传本宫之命,昭仪小上官氏及宝林御氏目无天恩,着令其面壁三月,罚俸禄一年。” 洛雪听言,心颤不止。她昨日染了风寒,想着能推脱了贺喜之宴,还好顶着病痛到了场,不然可就要同昭仪和宝林一般受罚了。 竺妃眯眼。上官泠禁足那会儿,上官嫣作为其胞妹,非但不去探望,甚至落井下石,叫婢子苛然对待其姐。这会儿上官泠出了汋元宫,风光封妃,定是不会放过上官嫣的。哼!竺雨漠无声轻哼。上官家没一个好东西,姐姐魅惑君王,妹妹面纯心恶。倒真是应了那句“物以类聚”。 谢珞川杏眼堆满慌张之色,她唯恐又和上次一样,波及自己。 第六十八章 昭仪莫名奇陨命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几女婉笑谈话,实相暗讽。 须臾,太监疾步入殿,猛地一扑,跪倒在地。上官泠见他冒冒失失,正欲开口责言,复听其所报,手中茶盏即落。 “娘娘,瑶昭仪殁了!” 上官泠双手抖擞,皎月顾不得外人在场,紧紧握住她的手。 竺妃最先反应过来,她由高位走下,拉着小太监问:“怎么回事?” 太监结结巴巴诉完,众人理了思绪。原是瑶昭仪食了汤膳,七窍流血而亡。 “岂有此理,宫中居然出了这等事!”竺妃沉声道,“此事还需待本宫细细斟酌。”上官泠与上官嫣不过小打小闹罢了,上官嫣是上官家之人,怕是这上官泠不肯擅罢甘休。若她不能找出真正原凶,这还没捂热的凤印就要易主了。 谢珞川和洛雪最是惶恐,宫中吃食出了问题,岂非小事?齐君忆只微惊,念着人心险恶,下次托父亲从宫外带些试毒之银筷来。 倒是冉才人最为镇定,她气色萧然地泯上一口碧螺春,静静听着小太监叙言。 竺妃默然将众人反应尽收眼中,她安慰那小太监莫怕,唤婢女将他送出了殿,转而望众妃,声音不见任何波澜“姐妹们都回去罢,近来宫中诸事甚多,便免了晨省与昏定。” 上官泠位及皇贵妃,是众女之中,妃阶最高之人。她由水皎月搀扶着从上席走下,众女除竺妃外,立刻跪下,吟吟唱送。 “主子,可需皎月去......”水皎月话说一半,上官泠便摇头。 “不必了,即便真的查清又能如何?人已逝,只愿她能好走。” 这丫头,自幼便喜同人攀比。而今在宫中惹人眼红,遭人毒手,自己这个作长姐的没能照顾好她,父亲知道了怕是要心伤了。 花红叶绿晨光好,燕子回时晴天俏。本是大好天气,宫中诸人却无心细赏,出了这等大案,自然人人自危。 竺雨漠待诸女均离去后,携贴身婢女去了趟瑶昭仪寝宫,取着其食剩下的汤渣,到御膳房问起了罪。 可御厨们相互推脱,无一人承认此汤出自自己之手。 起初她还以为是狡辩脱罪,可待大刑一施,仍是无人认罪,竺雨漠便放弃了继续盘查之念。 若毒汤不是御膳房之人送来的,又是何人送来的? 竺雨漠复又宣了上官嫣身边的宫人,宫人皆道此汤是朝阳宫的倾泠皇贵妃托婢子送来的。竺雨漠头痛地抚额,上官泠是上官嫣的亲姐姐,怎么会下毒害她?可现如今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上官泠,她若不置可否,便安定不住宫中动荡的人心,可她若惩处了上官泠,云帝又岂会饶了自己?这教她如何判案? 无奈之下,她只好把此事上报给了云帝。 既是个烫手的山芋,她又何必傻傻捏着。 第六十九章 难赴过往心黯然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暮色染月,冥光正浓。 上官泠坐梳妆台前卸了红伊桃花妆,换下牡丹广袖长衣,下了袖口和衽口处的小铛,只着莲藕色里衣,下裳亦是简裙,行止间简约清爽。 水皎月开了锦盒,徐徐道:“御髻司着人送来的羊脂玉衔珠孔雀鸾凤步摇并一对烧刻云形卓华耳环已然到库,娘娘亲点。” 上官泠随意看了一眼,步摇凤口中衔着一精致的凤凰,摆尾处璎珞流光,煞是好看。再望那耳坠,因着是烧蓝工艺,故更显新奇,云形镂空里内有乾坤,两滴碧水珍珠嵌入,盈盈辉然。 “便收入库中罢。”她挥了挥芊芊素手,神色安然温婉,“皎月,传膳。” 许是生了孩子,身体虚的缘故,她近来胃口极好。皎月传了宫人进殿,摆盘,十二道小菜中,茭白香醋烩最为出彩,其火候正上,玉液浸茭白,以香葱提味,上官泠忍不住多动了几筷。待正菜上完,又陆陆续续上了几道甜点。 “皇上驾到——” 刹间,太监尖细的唱礼声入耳。上官泠手一抖,筷子里夹好的茭白丝掉了一桌。 云帝大步入了内殿,瞧见桌上水晶虾仁蒸饺、酥脆六角八宝、玉桃琉璃糕及一小瓮还热气腾腾香味袅袅的百米粥。 “你胃口倒是好。”他意味不明地说道。 瑶昭仪乃其亲妹,亲妹被人毒害,她居然还能如此气定神闲地用着糕点。若换做是他去了,她会伤心?会流泪么? 云帝唇角不自觉地勾起讽笑。她这般无情,又怎会在乎他? 上官泠挑眉,没心没肺道:“本宫觉着那道茭白香醋烩甚是不错,皎月,赏。” 云帝脸色已经黑得很厉害了,上官泠摆手示意宫人均退下,她复视云帝,笑得千娇百媚:“陛下来臣妾这里,是想来问罪么?” 他阴沉走到桌前,定定看她。 “你可知纯王便要大婚了?” 上官拢了青丝于脑后,笑意不改,“上次不都说了么?内阁学士之女姬夭绍。” 云帝幽翳开口:“你当真不在乎?” 上官泠收了笑意,“这不就是你所想看到的么!”不是她不在乎了,而是上官泠自信,自信忴儿不会负她。 云帝邪邪佻巧,目光紧紧锁住她,“既是如此,那便由爱妃亲自为皇弟证婚。” 上官泠愣了半晌,袖中粉拳暗自紧捏。很快她又假然殷殷回话,“陛下真是抬举臣妾了。臣妾不过一介后妃,何以证主王爷之婚礼......” 她圆润述了一大堆,他挥袖,声坚定不容质忒。 “便这么定下了!” 云帝眸中觖望布满,憔悴之色难覆。他出了朝阳大殿,上官泠看着他孤孑的身影,心中没由来的又是一痛。 他们已经回去不了,真的回不去了。 第七十章 御园巧遇论玉石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午睡无眠,上官泠无奈挑帘起坐。念往昔怅然,素手扃牖复启,眸眺出入。 现正直中午,树影斜曳。秋风飒拓,倒不炎热。絮春之阳,无耀光之灼,她觉殿内昏暗,遂命婢子掌灯。 水皎月轻移烛台至其身旁,上官泠敛素裙而坐。她玉指托腮,粉臂作倚,望大殿烛光点点,临案小坐品茗,忽又琴意盛起。其本欲令宫人取琴,奈何室内拘谨,琴音不自。 少顷,上官泠颜色舒展。深思做远后,她低眉取下锦帛将七弦古琴包裹安好。寻了皇宫幽静处,皎月摆好矮凳琴谱,上官泠遣退在旁倒酒服侍的婢子。 忴儿要成亲了?果真是长大了呢。她去为他证婚?明明不是这样的,明明她才是他的新娘啊! 上官泠青丝如瀑散肩,勾弦醉音。弹到忘情,酒入喉,割心肠,她眸光迷离,探青天白日,竟觉残月四周银辉点点,黑云遮掩,如梦如幻。 而后疯了一般大笑,面色痛苦。 她筹算那么多,竟不想到头来黄梁一梦,一场空。 上官泠举盏痛饮,酒辛辣呛鼻,她掩帕轻咳。佳人美眸盈泪,心中苦楚无处诉说,双颊染酒红,更是楚楚动人。 她抬眼,瞧见一袭白色长袍,其上衣角落绣绿竹的男子。男子的玄乌发用上好的白玉冠绾起,腰间束一条青绫长穗绦,上系一块雕刻蛟龙的软白玉玉佩。眉长入鬓,细长温和的双眼,秀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肤。一双眸钟天地之灵秀眼不含任何杂质,清澈却又深不见底。 来人身材挺秀高颀,站在那里,有种说不出飘逸出尘,仿佛天人一般。 上官泠又望其手中玉佩雕刻蛟龙,思了半晌,终是停了琴音。天子带真龙,亲王带蛟龙。大颜朝只有两位王爷,而此男子非颜灏更非她的忴儿,她看男子华服玉装,又佩戴蛟龙玉佩,想来定是前些年颜灏在朝堂上所托官职、转王爷玉令之人——苍天月。 她提浅蓝裙罹,盈盈欠身,“见过苍大人。” 上官泠位列正一品皇贵妃之衔,苍天月为从一品太常寺卿,按理说她是毋需向他见礼的。可方才失态醉饮,不愿让人得知她乃贵妃,故装作平常小妃。 苍天月见那蓝衫女子原本灵动的眼睛此时也迷离飘渺,似一潭深不可见的泉水,让人看不透,白皙的脸颊竟微微染上红晕。她不似寻常女子般整整齐齐地用钗子将青丝束起,反倒零零散散的飘落。褪去了本身一尘不染的气质,反倒加上了些让人欲罢不能的感觉。 他闻悠扬空灵的琴声戛然而止,方将思绪拉回。 女子福身,苍天月心下惊讶,开口询问:“你是如何得知我便是‘苍大人’?”他因着性子随性散漫惯了,故不喜自称“本官”。 上官泠虽略有醉意,但神志依旧清醒。她将心中所思一五一十说出,遂默默打量眼前之人。 但看其宛如一块无瑕美玉熔铸而成玉人,即使静静地站在那里,也是丰姿奇秀,神韵独超,给人一种高贵清华感觉。 苍天月眼睑低垂,鸦睫轻颤,瞳仁深邃更添一丝静谧。 他闻女子言语,眸中更添稍份欣赏之色。他软语温然,道:“不必多礼。我正是太常寺卿苍天月。” 上官泠面色无虞,浅颜轻语言:“谢过大人。”她微微抬眸,瞟过其手中所拿的玉佩,缓然开口:“大人手中的玉佩成色极好。” 苍天月闻言,挑眉,“姑娘对玉石玉器也有研究么?”他眼神里也多了几分探究。 上官泠明眸微动,青葱素指轻轻一抬攥莺帕,轻启朱唇:“古玉存放于红色漆器内,可能受红色沁,黑漆则产黑色沁,黄土内埋藏,则产黄褐色沁。” 微顿,“白玉质地天然,不可沁色而得之,再观大人所配之玉乃白软玉,玉绺文理绝佳,无裂隙渗透。再细看其抛面,细腻、光滑,呈带油脂光泽。” 亭内金猊吐袅袅熏香已烧完,上官泠轻挪莲步,忙将搁置一旁的九沉香投递于其中,她面色淡然,语气平缓,“是块好玉。” 苍天月点了点头,心中欣喜,难得能寻到与自己一般细研玉器的知己。 他随及远山黛眉蹙起,鸦青羽睫下垂,阴翳杏眸微眯,难掩戚色。 这女子出现在宫中,怕是不是宫女便是皇帝的妃嫔。她辞父奉旨入宫,无凤冠霞披,八抬喜轿。唯一张明黄圣旨,锦缎罗裳,断送一生...... 苍天月望其,开口询问:“在下奉皇上之命入宫,这会儿皇上该在御书房等着我。姑娘若不觉麻烦,明日午间,在此一叙。” 上官泠见神伤,多少猜出他心中所忧。只是他为人臣,己为皇妃,私下见面多少有些不便,继出言婉拒,“大人挂心了,小女卑贱,不敢劳烦大人。天色渐晚,小女便不打扰大人了,大人随意。” 语罢,抱七弦琴而归。 苍天月岩眉微弯,一双狭长的凤目望着她行去的望向失神片刻。 连名字都没问出来,还真是失败呢。 末了,他鬼使神差地将亭内佳人用过的瓷杯收入衣袖,方才离去。 第七十一章 冉氏再生祸事端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水皎月立上官泠左右,细细为其描眉。 有婢子进来通传,说竺妃带着众妃前来求见。上官泠由皎月伺候着换上了外袍,懒懒移步前殿。 “不知诸位妹妹前来,所谓何事?姐姐这些日子清闲惯了,不喜热闹,若妹妹们无事,用些茶点方可离开。”她打了个哈切,言语之间不耐烦之意丝毫不掩。 方才于凉亭巧遇苍天月,而今回了宫又多人来叨扰,上官泠难免不快。 “娘娘,臣妾是来请娘娘为臣妾等主持大局的!”冉才人珠光宝气,她肚子已然显怀,此刻高高拢起,显得夸张十分。 艽长使洛雪心机浅,心善。她怕冉才人情绪过于激动,伤及胎儿,连忙跪下请命上首贵妃。 “娘娘,冉才人怀有身孕,不易久站,嫔妾抖胆请娘娘赐冉才人之座!”洛雪诚恳道。 上官泠本就不喜冉氏腹中子,现被洛雪一说,心下更是怒然。她刚开口,只见一小童左摇右摆入殿。 众妃好奇地朝殿门望去,只见男童身形似三、四岁的小孩,他头发稀疏,衣冠上成,一双虎头鞋煞是呆萌。再看男童一双眼瞳,炯炯有神,更甚的,这竟然是一双紫色的瞳。 “嫔妾参加皇子殿下。”竺雨漠最先回过神,她一福身,众女因着分为低微,亦是皆跪拜下来。 而后便是匆匆忙忙跟着跑进殿的婢女,婢女拉住男童,继朝上官泠跪下,“娘娘恕罪!” 上官泠原先不快顿时消散,她漫步蹀躞至男童处,近,展靥启唇:“锦肜,还不到你母妃这儿来。” 锦肜眉睫弯弯,扑入上官泠怀里。 众妃亦是心里碎碎念着。二皇子颜锦肜,虽不及半岁,却是生得若三岁中男孩一般强壮,此乃祥兆,若此时封立太子,皇贵妃亦能以此为由堵住朝中大臣悠悠众口。只是这孩子一双紫色异瞳,不知是福是祸。 “都起来罢。”上官泠牵着锦肜落坐上首正席,缓缓言“冉才人也起来罢,若是皇嗣出了幺蛾子,本宫可担待不起。” 冉裹儿闻言起身,她今日倒是盛装打扮了一番,也不知是做给谁看。其铅华黛面,身着象牙白金丝刻并蒂莲纹彩锦衫,此件华衫听说是执掌凤印的竺妃特意令衣司制的。下裙亦是同款,裙尾绣着几朵莲花,高洁华丽。 她肤白如新剥鲜菱,双眉小巧,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上官泠讽刺勾笑,明明是大字不识几个,却偏是穿出书香气来。倒真应了句“人不可貌相。” “竺妃,皇上既将凤印交授于你,自然是认为伊可持观大局,你何须来过问本宫诸事何行!”上官泠看冉裹儿这般貌美如仙,心下气恼云帝与其已有欢好之实,便将气全撒在了离自己最近的竺妃竺雨漠身上。 竺雨漠朱唇轻启,呵气如兰,“娘娘说笑了,臣妾初掌凤印,还需娘娘多多提点。” 上官泠冷哼。别以为她忘记前些日子齐后及简氏殁时,竺雨漠在画展所言的那番话。既不服她,现在又何故来她宫中讨教?说是讨教,却这般劳师动众,岂不是问罪之阵仗? 竺雨漠见上官泠不语,又继续笑道:“宝林御氏,入宫已有多时。然其不论宫廷大宴,还是妃嫔之间小聚,都未曾露过脸靥。”她白皙皓齿显露恰到好处,“冉才人向臣妾上言,‘西域有种妖术名叫篡心咒,女子修习此术能魅惑男人心志,修炼此术之女子一年中需过半时间闭门不出,冥想修炼。’臣妾来自外域,对大颜民风不太了解,故烦扰了皇贵妃娘娘。” 上官泠眸转至冉裹儿之身,寒光幽幽。 呵!还真当她不知瑶美人暴毙便是其动下的手脚么?而今竟唯恐天下不乱,又将矛头指向御宝林,这般兴风作浪之人,焉能留之? 只是可惜了这张不识人间烟火的清丽仙颜。 “如此,那便到御宝林居处,一探究竟罢。”上官泠挑眉沉声。 第七十二章 家乡异俗偏巧样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上官泠在册封皇贵妃之前,一直是居在汋元宫的,是时御宝林亦居其旁小阁。上官泠性子懒,少有整顿自个儿宫中诸事,免了御宝林早晚请安,故虽二人同在一宫,上官泠也是从未见过其面的。 重回故地,上官泠思绪杂然。统均砖瓦是独特的前朝攒刻风格,据说这汋元宫的前身便是西承祭祀大殿,上官泠一向偏好神秘古老之物什,汋元纵不及朝阳金碧辉煌,上官泠却也是极为满意。 看着偌大无声的主殿,忆过往与云帝缠绵,上官泠顿时觉得心房变得空荡荡的。 “娘娘,到了。”水皎月挑开撵驾的锦帘,扶着仍就惆怅的上官泠踩着绒绒的雪白毯下了撵。 竺妃位列从二品妃位,她本可如上官泠一般乘六凤撵代步,然其不愿风光太甚,低调乘小骄跟在皇贵妃后。她望上官泠目光涣散,想着许是亦起过往。竺雨漠冷哼,皇后、简昭容及瑶昭仪这三条人命皆因她而去,她可有一丝愧疚之意? 走过正殿,有小桥伴清溪之景入眼,清溪击卵石,复得潺潺之声入耳,沥沥淅浠很是清脆悦耳。 上官泠命婢子前去唤御宝林于此接驾,婢子回来只站在一旁讪讪颤抖,不敢言语。 水皎月见上官泠脸色渐暗,上前几步将那婢女训斥了几句,婢子红着眼道:“御宝林不愿出来相见......” 原是小婢怕贵妃牵怒自己,故一直支支吾吾。 上官泠讥讽勾唇,“御氏不过一个小小宝林,竟敢在本宫面前端驾子!”近日诸事不顺,她本就烦忧,而今更是勃腾。 “姐姐息怒。”竺妃捻了衣袖上的尘土,莲步缓缓轻移,她本欲拍拍上官泠的手以示其勿要动怒,但见水皎月立视在后,立马实趣地收回了手。 “宫规有明文述曰‘高位驾临低位住处,地位嫔妃应洗面净衣,惟诺接驾’,竺妃是想带头无视宫规么!”上官泠倏然言道。她怒气方才已消了大半,只是因着性子好斗,不愿就此罢休。 竺妃扯出一抹牵强的笑意,“御宝林位分低陋,定好是万万不敢惹娘娘气脑的。她今日不愿出来接迎贵妃凤驾,或是有难言之处......” 她劝慰之话还未叙完,只听得一道愔然女声由小阁楼传来,听声觉其女文雅大方,从容不迫。 “嫔妾家乡之习俗殊例,怠慢了娘娘,嫔妾在此赔罪。” 赔罪?上官泠蹙眉。赔罪连面都不露,这便是御宝林家乡之礼么?邢部尚书教出的女儿竟是这般刁蛮? 竺雨漠本不想当那和事佬,奈何云帝将凤印交到她之手,若上官泠在众妃面前跃过自己罚了御宝林,自己便是颜面无存,再难正威严。她看上官泠隐隐欲发,连忙开口说道:“不知宝林家乡家乡习俗是何?” 上官泠浑了竺妃一眼,静待阁中佳人答话。 “在嫔妾家乡,女子未与夫君同房之前,不可面见其他姬妾。” 上官泠金色护甲微翘,伸手扶了扶步摇,声愈冷“宝林家乡这习俗倒是有趣儿!” 姬妾?这御氏还将自己当成了正室不成?在场的诸人脸色都有些难看。 第七十三章 纯王迢迢书决别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翠草临春突生,朱阁雕楼,叶着奚露。 冉裹儿扬了眉,望毵枝条柳萸葱,瞬时一计顺心。上官泠封妃大典上和纯王爷的表现,更加让她确定了自己心中所想,加之冉裹儿见上官泠暗殇摹写纯王的名讳,她如今已经很确信,上官泠与纯王关系不浅。 皇上对她这般纵容,她竟自甘堕落,同王爷有染。若能让皇上对上官泠彻彻底底死心,或是挑起二人之间矛盾,自己当上皇后的机会会不会大很多呢? 冉裹儿正思,却见一小婢由西而来。她着上等宫女的衣装,看样子不是竺妃的丫头便是贵妃宫里的。 婢女恭敬给诸妃行了礼,她附在水皎月耳边轻语,复又由水皎月转诉给了上官泠。 上官泠闻完,面上冷色很快尽消,冉裹儿觉得奇怪,她细细盯着上官泠,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 眸溢点点笑意,上官泠对着众妃道:“本宫有些乏了,便先行回宫,妹妹们请便。”语毕,喜色甚甚,携着手中把玩的勾玉上了撵。 诸妃双手别在腰间,微微低头弯腰,同皇贵妃送行。 冉裹儿拦住了欲离去的竺妃竺雨漠,她巧巧笑笑,“竺妃娘娘,此事便这么算了么?” 竺雨漠缄默,闭口不言,冉裹儿又继续道:“咱们何不把皇上请来主持公道?” 齐君忆摇头,“皇上日理万机,怎可为了此等后廷小事烦忧?依嫔妾之见,还是息事宁人的好......” 竺妃颔首以示赞成。 “断然不可!”冉裹儿急急出言,“若真是如此,宫中便会有更多人蔑然皇权宫规。” 竺雨漠怪嗔了冉裹儿一眼。钟逊钟大人清明辅政,一心为国为民,怎的会有这般咄咄逼人、唯恐天下不乱的养女?也罢,便坐着看好戏罢。反正冉氏不过是想让皇上与贵妃撕破脸皮,于自己百无一害。竺妃点头,“那便命人去请陛下。” 宫辇徐停,上官泠纤沿曼步入了朝阳大殿。其凤仙蔻丹接过皎月递过的书信,她凤眼微抬,丝丝缕缕淌出淡淡妩媚,视殿下纯王近侍,“辛苦大人了。” 要想在云帝眼皮子底下将纯王之语托入宫中可不简单,上官泠明丽一笑,皎月会得其意,将近侍领下,奉上好茶。 鬓瓒缀下流苏错落,曳过耳边,上官泠待大殿内除自己之外再无一人后方将信笺拆开,她颤抖地将信纸取出,见信上内容湿了眼眶。 泠姊亲启: 迢迢暗渡相思意,脉脉凝语两相难。 泠姊,分离大半载,你可有忆起忴儿?忴儿时常会盯着泠姊送来的盆栽发呆,一盯就是一整日。泠姊越发好看了吧?忴儿想,玉盆里的春啼花定也是不及泠姊一笑的。 泠姊,你还记得我们相逢的那日么?忴儿坐在太子府后花园的秋千上,泠姊那时还是汐哥哥的侧妃,忴儿不敢唤你来替忴儿推秋千。忴儿只在一旁静静看你,泠姊,你知道么?忴儿从一开始便已沉沦了呢。 可忴儿现在好累,真的好累。泠姊不会怨忴儿吧?忴儿想要放弃了,泠姊与汐哥哥才是天造壁人。是忴儿先存了不该有的心思,忴儿对不起泠姐姐。 泠姊,既是苍天世人不允你我二人在一起,你我又何必再负隅顽抗? 将赋吾之心转赋他人可。 忴儿亲撰。 第七十四章 前朝余孽御公主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御翎子只叫婢子为自己挽了个宫妆最为寻常的如意高寰髻,簪小巧的银钗,并一环形银饰。衣裳也刻意往低调里走,一件七成新的水碧色云天留仙裙,显高雅之貌。云雁纹锦滚黛青领口对襟长衣,剪裁合身简洁,花饰仅为常见的栀子花,只在袖口疏疏缝入几丝银线。 她遂低眉,恭敬跪下,徐声谓面前男子,“嫔妾宝林御氏,见过云帝陛下。” 云帝闻鹂音,望汋元小阁卉木萋萋,啭啭道“宝林免罢。” 花开得甚是美艳,只是过了这浓春,便是尽了气数。 男子沙哑的声音撩耳,御翎子微愣。若她与他无家国之仇,一切是否会变得不一样呢?她隧徐徐起身,笑靥越然,“陛下肯来嫔妾宫中,乃嫔妾之福!”顿,侧目赏花,笑意甚浓,“陛下,可需传膳?” 云帝阖目,心凉。 御翎子不解,丝丝尴尬如无形延藤。 云帝走至正位坐下,目光冰冷,“御宝林,你可知罪?” 御翎子大吓,她翕张了瞳孔,慭慭回话:“嫔妾不知。” 莫非云帝已然察觉自己身份?如此作想,御翎子后怕地捏了捏儒裙,指节泛白,面色苍憔。 云帝自高位下视,“你千方百计引朕前来...”陶钧治国之大道他可一一解叙,孔孟夫子纵冥顽,他亦能以“大隐隐于庙堂”之理将其说服,收入麾下。可御氏乃他名义上的姬妾,他又该如何而为之? 御翎子手支着地,艰难地爬到云帝脚下,扯着他的龙袍,“陛下,嫔妾真的只是想要搏圣宠才会如此而为之的!陛下!” 云帝苦叹,本来钟离墨将此事禀报给他之时,他还心存几分疑虑,毕竟前朝余孽早已被先帝弑杀殆尽,又怎会突然冒出个前朝公主来? 可而今看御氏这般慌张之态,倒让他了然此事。 “御氏,钟离大人已查明一切,你毋需再作辩解。”云帝目光沉然,“你与朕虽不同朝,但皆为皇族后裔,你犯不着贬低自己。” 御翎子眸中阴冷,既然事情已然暴露,那便只能拼死一搏了。原欲先以怪异习俗获宠,再祸乱颜朝后廷,终祸及前朝,奈何那天杀的钟离墨竟早已盯上了她。御翎子将右手默默伸入衣袖。 “嘭!”刀戢相碰之声响彻殿中。 钟离墨挡下御翎子朝云帝刺来的匕首,飞速将其定穴,复转身,单膝跪下,“卑职救驾来迟,陛下受惊。” 云帝淡淡扫了一眼御翎子便将目光定于钟离墨身上,“爱卿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钟离墨起身,仍低着头,“陛下打算如何处置‘轩辕翎’。” “爱卿之意呢?”云帝反问。 “前朝余孽又起,怕是她还有帮党,微臣之见,陛下应稳住轩辕一族,至于轩辕翎更是万万不可杀之。”钟离墨言,“至少,目前动不得她。” 云帝沉思半晌,点了点头,“那今日便‘留宿’御宝林之处。钟离爱卿切记莫将消息放出去。” 第七十五章 回忆过往江南梦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朝阳宫选地极佳,座正厅远观,可观御花园之全景。其景姒滟,千花迎风摆动,海棠幽香弥漫野径,亭台楼谢,青坞伴流觞曲水,茂林卓华,水光天景。更是有回廊起伏,点缀三两花木。 上官泠提笔蘸朱砂以涂瓣;蘸流光以画阳晨,蘸黛青以佳人眉;蘸胭脂以葇子红唇,蘸莹白盈其玉面;蘸鸦青为伊人眸眼。继彩色以为衣,金为镯腕,莲色为束带,玄色为发。 她微微停顿半晌,终蘸淡粉为璎珞,绛紫为玉簪,添藕粉为肌肤。 “主子。”水皎月善解人意地为上官泠递去帕子,“主子,天色不早了。” 上官泠施施然将玉手洗净,卸了青金石嵌和田玉之护甲,韶音启,“陛下呢?” 水皎月心下暗叹。换作以前,主子是断然不会询问云帝去处的,因为不论如何,云帝都会寝在主子宫中。主子还是在意皇上的。 “陛下去了御宝林那儿。”水皎月道。她明显感觉到上官泠的眸子变得暗淡了些。 冉裹儿蒙宠,毕竟是上官泠自己一手操办的,她还可以信誓旦旦地以为冉氏在云帝眼中不过是自己的影子。然,御翎子不一样,云帝留宿她那儿,上官泠拿捏不准云帝究竟是何意思。 次日一早,云帝派人来传话,宣皇贵妃于汀廊凉亭侍膳。 上官泠无意精心梳妆,只着了件妃色长裙。初春刚至,风中尚有余寒。水皎月嘱咐她多加件轻衫,上官泠却只敷衍应事,随手将桃粉的衫子落在了朝阳宫。 朝阳宫距汀廊不远,她也懒得再叫宫人备撵,索性步行莲甙。 时过三四年,上官泠对她与云帝颜汐初见的画面依旧记忆清晰。 她记得,那年江南瘟疫肆起,死了好多人。 “菱叶萦波荷飐风,荷花深处小船通。逢郎欲语低头笑,碧玉搔头落水中。”之景已不负存在。死亡的薄浓烟笼罩在小镇的上空,白墙黑瓦的简朴楼房里的村民重疾染身,司命立在西子河畔,随时准备勾走陨命之人的魂魄。 天空是淡墨色的,压抑着人的思绪。参差石拱小桥上遍布一道道抓痕,那是乞丐忍受不了病痛,挣扎地用脏兮兮的指甲抓出的。泛着丝丝涟漪的略有浑浊的河水轻轻荡漾着,带有忧伤的乌篷船漫无目的地漂在河面。细细看去,河水之下竟压着一具具骇人的尸体。 江南风姿清丽,一旦被侵入一丝秽然,便会不堪。 当今文宰相,也就是上官泠的父亲上官羡,那时还只不过是个江南的太守。 朝廷拨下来的数万纹银,几经大官之手,等到了江南太守官邸时已所剩无几。明帝震怒,派遣太子颜汐将镇灾的药材压送江南,顺道彻查江南官吏。 上官羡自知官位不保,府中幕僚献上一计。 上官羡有一女泠儿,生得貌美,才情亦是无双。素闻太子颜汐喜好音律诗词,上官羡便想着安排着二人相见,望借女攀附皇室。 父命难为,上官泠只得遵从。 上官羡由小道消息得知汐太子今夜会自驿站微服而出,探查民情民生,他令女着艳裳在旁伺候。上官泠却不然,如此安排,倒显得过于刻意。汐太子谨觉,若让他查到事情来胧去脉,上官家便真是万劫不负了。 第七十六章 一夕之间情意毁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上官泠特意挑选了阴雨薄雾的天气,丝丝细雨斜飘。她装作慌张躲雨的模样,小跑至他身旁。三月花花瓣纷纷扬扬,落了满肩,她恍若仙子。 她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可是,她的笑容,便是这世上最尖利的刀戢。 她浅浅笑,汐太子魂牵梦萦。她神伤皱眉,汐太子不惜千金买她一笑。很快,上官泠的父亲便升迁了,由江南的小吏调任中廷。 上官泠答应同他回宫,做他的太子妃,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他爱她,他以江山为聘,换伊人欢心。她亦心动他的儒雅,即便最初她是带着目的接近他的。 浮生欢愉少多时,苦辞皆是荏沧桑。这便是上官泠一直以为的,果然,事事不可能全然如意 子雅皇后已为汐太子亲点了婚事。 上官泠那时还不以为然,即便她嫁到太子府,汐太子对那女子也不会有任何感情。上官泠自信她自己,同样自信她所爱之人。 灏闲王颜灏整日花天酒地,江南美人多,颜灏去到江南的次数十个手指都不够数。上官泠的诗作虽不能算是江南第一,但因着是女子的缘由,在江南众诗坊也是小有名气的。颜灏曾多次花重金想要邀佳人一览西子湖畔,均被上官泠以或含蓄或直接的理由拒绝。 也不知是否为巧合,新婚前夕,颜灏拉着上官泠到京城的清风楼小酌。也就是在那里,上官泠听见了她宁愿永远不晓之实情。 “太子殿下,您对那江南上官氏...”上官泠记忆极好,她记得,那是朝中重臣钟逊钟大人的声音。 良久,对面厢房都未再传来声音。上官泠看着一旁笑得邪佞的颜灏,她烦躁地将筷子掷下。 她如今有些害怕了,害怕听到的答案不是她所想要的。 “不过是一时兴起,换着些清粥小菜食食罢了!”颜汐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赖赖的味道,那是上官泠从未听过的语气。那样的不经意,那样的玩味。如果不是亲耳听见,上官泠怎么也不可能相信一向对她浓情蜜意的他,会说出这般无情之言。 她起身,扔开还在酌花雕的颜灏,头也不回地跑开了。疾风在耳旁吹啸,上官泠仰着额首,强忍住眼眶里的泪。她不能哭,因为这都是她自找的,是她下贱,先来勾引他的,她又有什么资格再去指责他? 清粥小菜么?哼!好。那她便不再做这单纯无辜的“清粥小菜”,她若任性拔扈,他还会爱她么? 一夕之间,情意尽毁。 上官泠抽回思绪,眼前是汀廊红白相间的孔雀柱,大红的色彩触目惊心,灼烧感很快蔓延至身上。 她与他之间,究竟是谁负谁多一些? 第七十七章 纯王大婚啼泪靥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天空稀稀落落降下雨来,倾刻间滂沱。 上官泠站在汀廊里,廊顶是镂空的金丝线打造的,下小雨尚且还能接住一二,一旦雨下大了,便是淋了满身。 雨水冰凉,却不及她心间的寒冷。 在这孤独的宫阙,她还有何人能够依靠?她爱的人一个个离她而去,终剩她一人。 “贵妃娘娘,陛下说今日不来了。”上官泠感伤甚然,竟然没发觉有宫人已至身边。 不来了?她在这里等了整整一日,他便如此轻描淡写地推拒了?上官泠唇角勾起笑来,细细看去,带着几丝疯狂。 云帝此后一年,如一日。邀皇贵妃侍膳,却从未露面。 冉才人的孩子也降世了,是个男孩。上官泠所生二皇子颜锦肜天生紫瞳,冉氏联合朝中大臣弹劾上官家,说上官泠所生之子乃妖孽。 上官泠心字成灰,并不打算辨解些什么,然而令她想不到的是,云帝竟然不顾群臣反对,极力保护她们母子三人。 她知道,真的是她自己错了。 纯王大婚,皇贵妃遵帝命至王府证婚。上官泠经过此些诸事,心劫大致都已放下,然而,当她真正看到忴儿时,她才明白,自己根本不可能放下这一切。 绛红的锦袍像极了嫁衣,为了不抢纯王和纯王妃今日的风头,水皎月为上官泠换上淡粉的薄裙。上白蝶栩栩如生,腰束贴身,周身芊芊,袖口亦是缝上碎小的粉珍珠。 上官泠端正坐在正位,看着颜忴及纯王妃走入殿中,宾客面上笑意满满。颜忴眼底的柔情,那份柔情曾经是属于自己的,可如今,这些全是另外一个女人的。 那两人均着红色喜服,一对壁人,惹人艳羡。 上官泠怕人发觉自己的异样,不再去看那两人。 婚典结束,上官泠逃似的离了席 ,她不愿让自己狼狈的模样给忴儿瞧去。她现在一刻也不想多待,她想立马回宫,可皇贵妃乃纯王婚典证婚之人,她亦不能如此回了宫。 纯王府的后花园很大,足够她找一处将自己隐匿起来。 “娘娘,可是在哭?”男子的声音入耳,上官泠抬起头来,是那日在凉亭所遇之男子——苍天月。 苍天月怎会知道她是当朝嫔妃? 他似乎开口还想说些什么,却在看见钟离墨朝这边走来之时匆匆道了句告退。 上官泠用袖子擦了擦眼,钟离墨拱手朝她行礼。 “见过贵妃娘娘。”钟离墨道。 “钟离大人怎的来了?是皇上的意思么?” 上官泠眼眶仍旧红红的,很明显是刚刚哭过的样子。钟离墨一向水波难动的眼里竟有了几丝动容。 “不是陛下,是卑职自己做的主。”他言语停顿了会儿,似乎是在组织言语,“娘娘,你可知陛下待你之心?” 上官泠心下悲怀,“不过是两个相负之人......” 钟离墨抢在上官泠之前又说道:“娘娘误会陛下了!” 清风楼、冉氏有孕、御公主...... 钟离墨把这些事情的实情全然告诉了她。 第七十八章 若非死别不生离(完)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斯上蝶雁飞,原是枝头散,惊起飞鸿然。 江南临梦,素有“天境”之称,那是最接近神仙居处的地方。 江南桃酒阁的桃花酿最是出名,老板眉目儒雅,言行举止间贵气横溢,老板娘风华绝代,一双丹凤勾人心醉。 坊间百姓对这位酒阁老板娘的身世,也是众说云云。 有的说是狐妖变幻的女子,到人间来专门媚惑男子。有的说老板娘曾是云帝妃子,生得倾城,因不堪春宫寂寞,逃出了宫廷...... 上官泠看着手中酒盏,浅笑。 “怎了?”颜汐接过瓷盏,放在小炉上温热。 “想起了些以前的事情。”上官泠含情与他对望,在颜汐唇上蜻蜓点水地落下一吻。 颜汐一愣,握住上官泠的手,“你有我就够了。” 上官泠点了点头。 他肯为她放弃无双的帝位,来到这小镇安家。她如今已经很满足了。 “你后悔过么?汐。”上官泠躺在颜汐怀里,小心翼翼地询问。 颜汐好久都没答话,上官泠紧张地捏着他白色的锦袍。 “再捏下去就要破了。”他玩味地开口说道。 上官泠闻后很快放开了手,“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有后悔过么?为了我一个已然同别人有了孩子的女人,这么做不值得。” 他禁锢住她的双手,将她重新拉回怀中。 “后不后悔,要看实际。”音落,炙热的唇吻上她,缠绵婔好。 上官泠笑笑,得卿一人,还能何求? 若非死别,绝不生离。 番外 大颜史(一)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沅汇十一年,天大旱,京都以北无收。西承帝之近臣汝歆大奸,献败策于帝,强行征施北民之余粮。帝从之,北地民不了聊生。 北地有智者篡曳,观天象,紫薇陨,语西承朝必衰。 果,沅汇十三年,北地颜氏眀王起兵伐承。 同年,西承帝遣行旭大将军赶赴北地镇压判军。然,时朝廷宦官做乱,奸臣当道,颜氏一族民心所向,西承大败。 沅汇十三年冬,颜军南下,一举攻下承朝数座城池。 沅汇十四年初春,颜眀王攻入帝都,擒西承帝,得国玺。不日,于太元殿登基,自封眀帝,改国号为颜。礼部拟定年号,太禧。 太禧一年,眀帝封原正妃,子雅墨璇为后,原王府侧妃安氏、黎氏为妃,王府侍妾息氏为修仪。 息氏貌美,获眀帝独宠,太禧二年有孕。 太禧二年秋,息氏于旭烟宫偏殿内摔倒,后滑胎。帝大怒,闻时安妃正与息氏攀谈,着令大理寺卿彻查息修仪流产一案。 太禧三年春,未果,案不了了之。 眀帝愧于息氏,故对其圣宠更盛。太禧三年深冬,其与子雅皇后同时有孕。 帝恐息氏此胎重倒复辙,特命宫人日夜不离照看。悲哉!纵是如此,息氏临盆当夜血崩,母子均丧。帝追封息氏为端敬孝云皇后,其子追封雉王。 幸其,皇后子雅氏诞下龙嗣。帝之宠臣钟逊连名众臣上书,望帝早日册封储君。帝不悦,含糊未答。 太禧四年,眀帝于七云寺祭天,见老方丈与其畅谈,后回宫,不顾众臣反对立息氏殇子为储。 其后七年,帝刻于帝业,图治江山。 太禧十一年,黎妃诞下龙嗣,晋封宸妃。 太禧十三年,钟逊再次连名朝中众臣上奏,望帝废除太子,改立皇后之子颜汐。时过多年,帝之心结已解,允可。 太禧十四年,正封太子颜汐。 汐太子聪慧,辅眀帝以理国事,帝欣之,多加临幸其母。 太禧十六年,皇后子雅氏复有孕。子雅氏时已近四十,太医秦以语其胎恐伤及母体,子雅氏忍痛将其打去。 太禧十九年,西北判乱,黎氏一族诸将立战功还朝。钟逊秘奏,黎氏势力渐大,望帝斩其党羽。帝念在黎宸妃多年伴驾,未理钟逊之言。 太禧二十一年,帝封黎宸妃之子颜忴为纯王。 太禧二十五年,帝重病,将国事全权交与太子颜汐处理。 太禧二十六年,汐太子听从钟逊之奏,瞒眀帝,将纯王赶至嵌州封地。 太禧二十七年眀帝薨,同年初夏汐太子在子雅一党及钟逊拥簇之下登上皇位。 国号定为星月,己封云帝,封上官羡为文宰相,黎氏之父黎正天为一品大将军,钟逊为吏部上书。尊其母子雅氏为东宫皇太后,宸妃黎氏及安妃为太妃。 番外 大颜史(二) 陌上香坊独家首发 子雅氏墨璇,原为眀王王妃。子雅氏心善,性懦弱。纵为王妃,却处处忍让安侧妃的嚣张拔扈。侧妃黎氏曾出言训谩安氏,子雅氏心存感激,与其交好。 后眀王自立为帝,子雅氏被封为皇后。黎氏心中艳羡,是时修仪息氏有孕,黎氏欲使其流产驾祸皇后。 不奈皇后前朝势力甚稳,黎氏只好将毒手伸向安妃。安妃之父乃朝中一小官,如此便可一石二鸟,一己除掉息修仪与安妃。其趁二人独处之时,将堕胎药放入息氏茶水之中。 然,大理寺卿绝墨与安妃早年有些交情,故在查办此案之时有意偏袒,黎妃此计倒未威胁到安氏之地位。 后息氏与皇后一同孕上皇嗣,黎妃妒意肆起,欲故计重施,用堕胎药使二人流产。岂料二人早有防备,次计只好做罢。 眼看就要到了二人临盆之日,黎妃挺而走险,买通接生的女医从中作祟。 户部侍郎钟逊受过皇后之父的恩惠,其父去世后钟逊便入朝为官,加入了子雅一党。钟逊深知黎妃奸诈,恐其从中做梗,事先打点好了皇后宫中宫人,且连接生的女医也从宫外托亲信寻来。 息氏朝中后庭无人帮衬,血崩,一尸两命。 黎妃的野心越来越大,后为诞下龙嗣以巩固地位不惜与太史令私通。其如愿诞下皇子,被封宸妃,地位仅次于皇后。 后帝改立皇后之子颜汐为太子,黎宸妃心中不甘,却也无力回天。 黎宸妃之子颜忴赶往嵌州赴职后其便只好再度与子雅氏交好,望子雅氏能通过眀帝将自己的儿子召回京都。 子雅氏替汐太子张罗了门婚事,对方是齐侯爷的嫡女,身份显赫。岂料汐太子早已心怡礼部上书之女上官氏,子雅氏只好应允二人一同嫁入王府。 齐侯战功累累,在朝中连眀帝也得让他三分。自然不愿让闺女做偏房,好在上官一族并未多言。 齐氏嫁入太子府为正妃,上官氏为侧。 大婚当日,汐太子留齐氏一人独守空房,引来齐侯不满。上官氏占尽太子之宠,连带着上官一族之人也节节攀生高官。 自此,太子妃一位形同虚设,齐氏对上官氏怀狠在心。 其后汐太子继位,封齐氏为后,上官氏为泠贤妃,然齐氏虽为皇后,然协理六宫之实权却在泠贤妃之手。上官氏逼迫齐皇后让出凤印,皇后忍辱,交其。 贤妃上官氏,占帝宠,夺重权。帝之臣钟逊惧其势力日益增大,威胁子雅一族,上谏选妃。 ╔☆→—————————←☆╗ ┊小说下载尽在 书本网 ┊ ┊ 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             ┊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    ┊ ┊    本人不做任何负责】┊ ┊             ┊ ┊ 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